千葉玥

Lock your heart (獄綱) 下

我絕對不是討厭獄寺。

雖然總是害怕他那容易流於激動的性格和行動,可是獄寺在身邊讓我感到安心。

因為知道不管身在哪裡,他都一定會支持我,不管我是怎麼樣膽小、懦弱的人,就算我變得一無是處沒有這身龐大的權力,即便我又愚蠢又無趣,獄寺也不會捨棄我。

 

高中三年級,當時我並沒有用那種眼神看過獄寺,我一直當他是最好的朋友,最親密的伙伴,沒想過他會對我抱有那樣的感情,雖然有點吃驚和不知所措,但是他對我表露心意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真的非常高興,胸口的熱意充滿了我的全身,對於他的觸碰也不曾感到噁心。

 

我不知道要怎麼回應他,腦袋快速的運轉著卻想不到好的詞彙,只能說出道歉的話語。

儘管那並不是想要拒絕他的意思,獄寺卻沒有給我解釋的機會。

 

但為什麼…為什麼獄寺他會那麼沒有自信呢?

平時做什麼都不在意他人評論、作風強硬的他,在我面前卻總是很快地否定自己。

說著自己不行,說著自己不配在我身邊,他似乎根本沒想過我也許會喜歡他的可能性。

 

『拜託就當作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所以今後讓我繼續待在您的身——』

 

聽到那句話的我感到內心也冷卻下來了,或許有些憤怒,其他的則是惆悵。

受到重視的我並不想要只作為單方面的接受者,如果有什麼我可以做到的,我也願意為了他去做,又怎麼可能因為這樣的事情就認為獄寺不能待在我的身邊呢?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他都是我最重要的夥伴,不可能就這麼捨棄過去的一切啊。

 

我希望的是對等的關係,而獄寺始終將我作為遙不可及的存在看待著。

 

所以我和他做了一個小孩子般的約定。

希望等他成為自認稱職的左右手後他能比現在更有自信一些,對我,對他自己,然後那時他也許就能夠重新地看待我們之間的關係,我也能趁這段時間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如果到時候他還是對我懷抱著當時的那份心意,或許我就可以完整地接受他心中真實的感情吧。

 

直到現在,獄寺當上了守護者的領袖,也順利地得到了家族中大部分部下的尊敬,獄寺依然和以前那樣在一旁協助著我的工作,儘管如此,卻再也沒有提過當時的事情。

逐漸依賴獄寺的溫柔,享受著他的重視與保護,喜歡上他那帥氣又溫柔的笑容,以及無論何時何地總是溫和的呼喚我的那個低沉好聽的聲音。

是不是變成是我的單戀呢?我很害怕這件事情,所以不敢說出來。

獄寺到底是否還對我抱有同樣的心情?畢竟已經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所以我只是想要讓他繼續將視線放在我身上,看到他還是一如往常地把我放在第一位,這讓我安心,看到獄寺忙於家族的事情而沒有多少休息的空間,我雖然擔心著他,卻也因為這麼一來他就沒有辦法思考我以外的事情,因此從沒有強烈的反對他這麼做。

 

我果然是個自私的人,裝作什麼也不記得的模樣繼續否認著自己的心情,沒有勇氣挑明。

這樣的我被獄寺說是溫柔的人,反而更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膽小。

經常在獨自一人時忍不住苦笑出來。

 

 

 

 

 

 

 

 

「首領,已經到了。」車門打開了,綱吉抬起頭就可以看到獄寺的笑臉。

「辛苦了,隼人,一切都還好嗎?」

 

「是,周邊檢查過了沒有什麼大問題,不過對方也是有備而來的,談判過程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請您等一會兒小心一點。」獄寺的表情稍微嚴肅了一些,看向在那建築物大門口等待迎接的人們,兩邊都處於一觸即發的狀態,畢竟這不是普通的談判,而是與正敵對中的家族進行和戰的條件商談,正因為目前狀況還處於敵對,要是有什麼條件談不攏常常會釀成現場的槍戰,綱吉也是知道這個危險的狀況下決定要親自前來的。

 

「沒什麼好擔心的,我身邊有隼人在啊,一切都會順利。」綱吉露出一個微笑。

 

「首領……」獄寺聽見那樣信賴的話當然是很高興,但另一方面卻想起里包恩對他的警告,這個護衛的安排將首領的安全全部都攬在他一個人身上,他雖然有自信保護首領周全,可是卻怎樣也忘不掉里包恩那時候抱著懷疑的表情,「其實,這種談判交給我或者里包恩先生來做就好了,您根本不需要親自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太過冒險……」

 

「這樣是不行的,因為對方也是首領親自出席,如果我們彭哥列不親自前來的話就顯得沒有誠意了,絕對不能夠因為我們比較佔優勢而輕視對方。」綱吉是真心地想要和戰,如果沒有必要根本不想要與對方長期的敵對,彭哥列也不過是想維護自己勢力範圍的安全罷了,沒有想要搶奪對方地盤的意思,綱吉相信只要雙方都理解這一點,就可以好好談話。

 

「是,您說的是。」獄寺微笑,他很清楚十代首領就是這樣的人。

 

綱吉非常的溫柔,守護者和身邊的人的信賴也非常深厚。

獄寺常常在想自己是不是還是無法成為稱職的左右手,因為十代首領的人緣、信賴以及實力並不是靠他才得到的,而是十代首領自己本身就有的東西,自己的存在或許並沒有那麼重要。

他總是想著要視自己的存在能夠讓十代首領更加耀眼,他就已經別無所求。

 

獄寺跟在綱吉的身邊,聽著他們已經開始的會談,有些心不在焉。

 

喜歡十代首領的心情這幾年來雖然想要忘記卻沒有辦法忘記。

他盡量的不去碰觸這個話題,所以每次綱吉感嘆著獄寺在家族中受歡迎的程度時,獄寺總是輕描淡寫的帶過,不想讓綱吉意識到自己至今的心情仍未改變,甚至變得比過去更加的愛戀著,根本無法去看其他的人。

 

獄寺覺得綱吉真的是個很漂亮的人,並不是說他長得像女人或者作為男人很帥氣之類的,而是綱吉談話的側臉、露出微笑的模樣,彷彿什麼都可以包容的那個溫柔的表情,看著他就覺得心安,因此和十代首領相處在同一個空間就會覺得愉快,然後漸漸變得越來越喜歡對方的一切,覺得耀眼,覺得對方的舉動不管怎麼樣都很完美——獄寺很清楚這並不是他一個人的想法。

 

守護者們多少都有類似的感情,綱吉的存在對他們而言是重要的,是無法忽視的存在。

這麼重要的存在是無法一個人獨佔的,獄寺心中總是這樣苦惱著。

但自己…或許就像是里包恩所講的那樣,一直希望可以獨佔首領最大的信任和喜愛,因此忌妒著其他守護者,甚至是里包恩。

 

獄寺忍不住低頭看綱吉和談判對象談話的嚴肅側臉,不知何時開始綱吉變得比以前都更成熟、更強大,他的成長遠遠超出獄寺的想像,而獄寺總有種自己或許永遠無法成為完美匹配綱吉的左右手的感覺。

 

雖然,就算真的達成了當初那個約定的條件,獄寺也不打算再次袒露自己的內心。

必須壓抑住,就算光是看見首領就會覺得痛苦,就算有一天必須看著綱吉與喜歡的女人相愛、進入婚姻,就算想丟棄也無法丟棄這份感情——還是必須隱藏起自己的心意。

絕對不能讓十代首領感到困擾,獄寺已經做好覺悟,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能夠默默的支持著對方,而那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

 

「隼人!!!」突然一聲激烈的叫喊將獄寺從自己的思緒中拉回來,他看到綱吉往他這裡大喊的充滿恐懼的蒼白表情,「不行!快點躲開!!!!!」

 

「什——」獄寺發覺自己無法想起剛剛對話的內容,不,他根本沒有專心在聽,因為昨夜里包恩找他談話讓他心神不寧了一整夜,而他在腦內反覆著思考自己的部屬是不是有所缺漏以及十代首領的事情,沒有注意到眼前談判正發生的變化。

 

「隼人!!」綱吉的聲音很緊張,一瞬間的變化部下們雖然快速地湧上來,但綱吉已經撞開了獄寺,往前撲倒,然後朝著週邊的部下大喊,「快蹲下,掩護我們的人從這裡離開!!」

 

槍聲一瞬間激烈迸出,兩邊的人馬突然開始了槍戰,而綱吉和獄寺立刻壓低身體躲到椅子的後方,勉強抵擋住敵人猛烈的威脅。獄寺這時已經快速反應過來,儘管他一瞬間還沒有辦法搞清楚事情的發展,但知道談判絕對是破裂了。

 

「十代首領,對不起,我剛剛一瞬間失神了,沒有注意到——」

 

「沒關係,現在怎麼樣離開才是重點。」綱吉低喘著,他們都知道椅子沒辦法抵抗多久,而且部下有人因為槍戰倒下,這是綱吉最不願意看見的,他看獄寺從懷中取出槍枝。

 

「十代首領您不用擔心,這裡善後交給我,部下們會帶您安全的出去。」

 

「…嗯…也只能這樣了…」綱吉說著,不知為什麼獄寺覺得他壓低的聲音異常的厚重,「對不起…隼人,本來應該由我來保護的…有我的火焰的話一定可以幫你們擋住子彈的……但是…看來我也不得不…暫時退場……唔…」

 

「您在說什麼……」獄寺順著綱吉的視線低下頭才發現染紅了他襯衫的血跡,這讓獄寺一下子腦袋空白,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的傷,「這、這是!」腰側中彈了,雖然子彈沒有留在裡面也不是要害,可是卻綱吉無法自由的行動。

 

「是剛剛…難道是剛剛您掩護我的時候受傷的嗎!!」獄寺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沙啞顫抖,他的表情異常的蒼白,從來沒有想過首領竟會在這種地方受傷,「為什麼——剛剛您為什麼要衝過來呢?為什麼要做這種危險的事情!」

 

「說什麼傻話,隼人真奇怪…那種狀況只能夠這樣吧…我…沒事……」

 

「……全都是我一瞬間鬆懈的關係,才會讓您受傷。」獄寺一手用力地撐起了綱吉的身體,然後快速地從椅子那頭探出右手快速的射擊,他的射擊是很準確的,一瞬間便壓制住了敵方的攻擊,「我很快就能帶您出去,請務必撐著,首領。」

 

「嗯…交給你了…我…就靠你了……」綱吉微笑著說,即便疼痛讓他意識模糊,汗水溼透了衣襟,但他總覺得有獄寺的體溫在身邊他並不感到害怕,傷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一定不會有事,他相信獄寺的力量,也知道獄寺一定會保護他。

 

綱吉不在意自己受的傷。

那個時候看到敵人的威脅就想著要保護身邊的人安全,對方並沒有特別想要攻擊誰,要說攻擊對象那大多自己會是第一個目標,但那種時候果然還是控制不住地往獄寺的方向過去,還沒有思考就已經行動了,因為絕對不能夠讓獄寺陷入危險,即便知道這樣獄寺可能會自責。

 

綱吉在混亂的槍戰之中忍不住去看獄寺著急的臉龐,那張平時英俊又冷酷的臉上此刻竟帶著一絲淚痕,蒼白的臉色以及慌張的眼神,時不時擔憂地注意自己的傷勢,獄寺哭泣流淚什麼的不知道多少年沒見到了,綱吉只希望獄寺不要認為受傷是他的錯。

 

畢竟談判失敗的是自己,因為一時口快惹怒對方的也是自己,真正應該要為這些負責的是作為首領卻沒能讓部下安然離開的自己才對,沒有能夠完成自己的職責。

 

可是,綱吉在槍戰聲離開頭腦的前一刻,卻聽見身邊獄寺的聲音有些悲傷的喃喃自語。

那聲音聽起來就好像要哭泣一樣,綱吉卻無法出聲安慰。

 

「全都怪我,對不起、對不起…十代首領…全都是我的錯…就像里包恩先生說的那樣,是因為我的自私……結果還是沒有辦法保護……」

 

 

 

 

 

 

 

 

 

 

那一場的騷動後來在彭哥列的獲勝下結束了,而彭哥列的損傷也並不多。

槍戰的契機是因為對方不願意答應彭哥列提出的條件然後一不小心就因為話不投機而爆發了槍戰,結果這使得兩方和談的可能性也消失,但彭哥列也因此消除了大部分敵對勢力。

首領負傷是這場結果最大的敗筆,最後召開的檢討會議也將這件事情提出來,而最大的原因就是當時作為貼身護衛的守護者沒有盡到守衛的義務,在那種狀況下無法緊急應變。

 

提到這件事情時,會議室中的空氣一下子沉默下來,而從頭到尾最安靜的卻是在最前方手放在背後接受大部分指責的獄寺隼人,他並沒有反駁任何一件指控,特別是面對里包恩冷酷的詢問時全都一一老實回答,表情十分沉靜而且透著一絲自責,一開始就放棄為自己爭辯。

 

「……出發前我曾提醒過,你的部屬是不是參雜著私情,為什麼只有你一個守護者在首領身邊。而你並沒有對此做出調整還是維持原本的安排,那個原因你不解釋嗎?」里包恩冷冷地說,他的表情非常的冷酷一點也不像是把獄寺當作平時合作多時的夥伴,里包恩的這一面一直都是彭哥列中最讓人害怕的,沒有人會想接受里包恩的審問,每一秒都非常漫長。

 

作為家族中僅次於綱吉地位的人,里包恩扮演的角色與綱吉完全相反,對任何人都不會手下留情。即便從剛剛開始其他守護者例如山本和了平以及藍波,好幾次的發言想為獄寺解套,但里包恩並沒有打算放棄逼問。

 

獄寺想了一下,他似乎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為什麼如此安排,但最後還是得出了一個結論,他打算一五一十地說,然後接受應得的審判。

 

「我自以為一個人就可以保護首領,是因為我認為其他守護者在守護首領上派不上用場。」

獄寺的這句話讓其他守護者有些吃驚,畢竟這是有些傷感情的話。

山本從位置上遠遠的看著獄寺,他並沒有覺得自己被小看或者心有不甘,因為他太清楚獄寺的想法了,一直在一旁看著所以清楚獄寺有多麼重視綱吉,還有他非常喜歡綱吉的這件事實,他覺得獄寺會做出這樣的安排並不奇怪。

 

「所以你並沒有善盡身為守護者領袖的職責,就因為你自己傲慢的判斷造成首領受傷,更嚴重的話也許會讓他喪命,但你這些都沒有考慮,只是想著要一個人做完這些本來應該是所有守護者做的事情,比起首領的命,你把自己的慾望放在最前面,想搶下功勞,難道不是這樣嗎?」

 

那句話讓本來看起來冷靜的獄寺全身顫抖起來。

『比起首領的命,你把自己的慾望放在最前面』這是項非常嚴重的指控。

對獄寺而言就像是把他一直以來的驕傲和自尊給打碎了一樣,他甚至無法冷靜地說出話來回應。

 

「里包恩,獄寺他這次只不過是大意了,沒有必要說到這樣吧?獄寺一定也不是希望這樣的,你應該也很清楚啊。」山本覺得這些問話對於獄寺而言太過殘忍,提到綱吉受傷的事情就已經很糟糕了,竟還雪上加霜。

 

「就、就是啊,而且當時我們守住外頭也是讓敵人沒辦法過來支援,所以才能快速的從現場脫困,從這點來說安排也沒有出錯……」了平也發言,他不太喜歡現場這種審判的氣氛,如果綱吉在場的話就不會這麼冷冰冰的吧,但偏偏綱吉如今無法到場,這更顯得氣氛緊繃。

 

「不管如何,首領因為他的安排而受傷是事實,這種難道是可以一犯再犯的錯誤嗎?」里包恩低哼一聲,「所謂的領導者正因為所有的安排都必須公平,不能夠受到私情的影響,判斷才會正確,因為你身上可是背負著首領的信任還有部下的性命,你本來就應該認清自己的責任重大。」

 

里包恩確實覺得憤怒的原因在於,綱吉和他將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了獄寺,正也是希望獄寺可以完美的做好,里包恩對於獄寺抱有極高的期待,這幾年來所有守護者中成長最多的就是他了,獄寺這次卻沒有達到他的期待。

里包恩很清楚對於首領受傷一事感到最痛苦的人就是獄寺自己,事實上懲罰已經很足夠,但身為門外顧問的他正因為是個和獄寺或綱吉相反,完全冷酷的人,所以才能夠在家族中起到公平審判的所用,所以這次的錯誤就算忽視獄寺的心情也必須下達判決。

 

「這段時間你的職務就由山本擔任,你暫時閉門反省吧,回老家去,直到適當的時機才讓你參與家族的事情,在此之前對於首領或者家族的事情都不能過問,也不要想跟首領見面。」

 

「什……里包恩先生,但是這樣的話,首領他——」獄寺聽到這個懲罰驚訝的抬起頭來,所謂『適當的時機』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而且他根本無法想像離開綱吉的身邊,他想過也許會被剝奪守護者的權力,他覺得即便是那樣也沒關係,卻沒想到是要他離開首領身邊。

 

「你沒有反對的權力,獄寺,」里包恩開口,但此刻他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一些,這次總算是用看著同伴的眼神去看待獄寺,「不管怎樣,等首領恢復後他如果做出其他指示,那我也無法反對,你就耐心地等到那個時候吧。」

 

 

 

 

 

 

 

 

 

 

綱吉在治療好傷口以後很快就可以自由活動了,因為不是什麼大傷所以光是使用晴匣進行治療很快就重新癒合,但他並沒有馬上參與這次的檢討會議。一方面是因為以這次的狀況而言,不管怎麼說獄寺的責任都十分重大,而他身為首領本不該偏袒任何人,所以交給里包恩來處理是最好的,這樣一來至少不需要從自己口中說出對獄寺而言最殘酷的話語。

 

這麼決定的他被里包恩笑說太過天真,但還是答應替他擔下這個事,綱吉心裡很感謝里包恩。

要讓獄寺暫時離開彭哥列對綱吉來說也是很難接受的一件事情,可是反過來一想,或許能夠讓獄寺稍微冷靜一下,也可以讓自己好好的沉澱自己的心情。

 

「他接受了這個懲罰,比我想像中要冷靜多了,也沒胡鬧說要留在你身邊。」里包恩說著,看著綱吉還坐在床上,手中處理著今天早上的急件,看起來受傷後還是有在認真的工作。

 

「隼人也不像以前那樣了啊,不過隼人他…看起來很沮喪嗎?」停下了筆,綱吉在意的問。

 

「算是吧,雖然以他的立場是幾乎沒有反駁的餘地。」

 

「隼人他一定比任何人都自責,所以才會這樣乾脆地接受了這個懲罰,或許對他來講有些殘忍吧,因為你有時候會說過頭,肯定這次也沒有手下留情吧。」綱吉嘆息,他想這次讓獄寺離開投注一切時間與精力的彭哥列與自己的身邊,肯定是很難受的事情,但也沒辦法,「不過這麼一來他也有一點時間可以休息,最近他真的太嚴厲了,毫無放鬆的空間所以才會在護衛的時候分心,我希望他不要把自己逼得那麼緊,明明可以更依賴大家的。」

 

「你還是老樣子的這麼寵他啊,害你受傷的人,你還為他說話。」

 

「我可是無條件的信任隼人的喔。」綱吉笑了起來,那個表情看起來是發自內心的,「不管幾次,我都可以放心地將自己的生命交給他,他是值得我託付生命的人。」

 

「可惜你口中的那傢伙並沒有這麼想呢,哼。」里包恩壓壓帽子,露出一抹冷冽的笑意,「恐怕這段時間也是沉浸在自己的罪惡感中,覺得沒有好好完成保護你的責任,害怕被你拋棄之類的。」

 

「確實……嗯,隼人就是這部分太過認真,要是可以像了平大哥或者恭彌那樣粗神經一點就好了。」綱吉忍不住苦笑,他其實很擔心這件事情,本來就對自己沒有什麼自信的獄寺在經過這次的事情後會不會更沒有自信?好不容易爬到了今天的位置,也得到家族間的認同,現在偏偏發生這樣的事情,不管對獄寺或綱吉來講都是一大打擊。

 

隼人他大概會認為自己不配當守護者吧,更不要說是稱職的左右手……

距離實現約定更加遙遙無期了。

 

綱吉輕輕嘆口氣,煩惱著之後要怎麼樣收拾後續才好,他希望獄寺可以早點回來自己身邊,也希望可以告訴獄寺不用在意這次的失態,但眼下的懲罰讓他無法這麼做。

 

「不過你這次沒打算利用首領的權限立刻放他出來嘛。」

 

「嗯,雖然我也很想這麼做啦,但這次……想給隼人一點時間好好思考一下。」綱吉聳聳肩,然後他相當從容的一笑,「反正隼人一定不會離開我的,雖然他對於這方面真的很沒自信,又容易陷入低潮,不過隼人肯定還是會想回到我身邊的啦,嘿嘿。」

 

「還真是有自信啊……」里包恩一點也不覺得有趣的看著綱吉,能這樣斬釘截鐵的說出這些令人害臊的話的人也只有綱吉了。

 

「不過我想也許隼人多少會擔心我的事情,所以有讓武去看他,順便告訴他我已經沒事了。」

 

綱吉想這麼做的話至少能讓獄寺的罪惡感減輕一點,之後只要度過一段時間隨便找個理由讓獄寺重新回來彭哥列就可以了,一切就會和過去一樣,獄寺會再次回到自己的身邊。

儘管分開沒有多久,現在竟有些想念他。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房門被打開,山本的身影匆匆地闖進來,看來神色有些慌張。

 

「武?你這次去了好久啊,比我想像中更慢回來。」

 

「阿綱!你聽我說,獄寺那傢伙沒有回去他老家啊,碧洋琪說他只回去了一天然後就消失蹤影了,也沒有留話說要去哪兒——」

 

綱吉一愣,他沒想到獄寺會不見。

而且這是明顯違背彭哥列命令的行為,因為下達的懲罰是要他留在老家反省的。

綱吉困惑地看向里包恩,里包恩也同樣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

 

「隼人…怎麼會不見的?完全沒有人知道他去哪裡嗎?」綱吉問,只見山本搖搖頭,似乎也已經讓部下搜索了一陣子,卻沒有找到對方的蹤跡,而且也沒人看到他離開,所以才會這麼晚才回到彭哥列覆命。

 

綱吉和山本討論了一段時間後,里包恩才終於緩緩開口。

「蠢綱,你對於他會去哪裡心中難道沒有任何概念嗎?你的直覺一直都很準,也總是知道他的位置,心中應該不會完全沒底吧?」

 

綱吉思考了一下那個問題,心中確實浮現一個地點,但是他並不確定。

而且,他不知道獄寺如果真的回去那裏的話,是為了什麼目的、抱著什麼想法才回去的。

但眼下似乎也只有那個地方了。

 






「好久沒有回到這裡了…感覺真懷念啊。」

嘴邊帶上一抹苦笑,看著這幾年來都沒改變的小房子,獄寺心中充滿了思念的感情,已經太久沒有回到這邊來看看這個地方,充滿了過去的回憶以及夢想的地方。

 

他在這裡認識了十代首領,同時也是在這個地方重新找到了未來的生活方式。

曾經的他不被認同,心中充滿了對人生以及父親的怨恨,一心只想找到一個地方讓自己可以死得適得其所,想投靠強大的人,讓弱小的自己也能變得強大起來。

但是遇到十代首領後一切都變得不同了,從沒有想過生活會變得這麼開心,認識了新的夥伴,雖然吵吵鬧鬧的卻也是他非常重視的一群無可救藥的傢伙,而在十代首領身邊的自己似乎也變成了和過去不同,是被需要著的存在,他重新找到了生存的意義。

 

在這個小小房子裡面,做著無所謂的事情,上學、鍛鍊、到處胡混,卻非常的開心。

那是一段沒有煩惱充滿歡樂的時光。

 

獄寺有些怯步,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去敲響那扇門,沒想到至今還會為這種事情緊張,想起以前來拜訪十代首領的時候也總是會在門邊徘徊許久。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那扇門卻自動地打開了,而裏頭的人一見到他就吃驚的張開了嘴。

「啊啦…你是…是獄寺君嗎?」

溫柔的聲音讓獄寺忍不住緊繃,看著眼前還是一如過往美麗溫柔的女人,那個笑容留著他最喜歡的人的面影,就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許久沒有來打擾了,夫人,好、好久不見,您最近好嗎?」

「呵呵,叫我夫人呢——好久不見,獄寺君,變得好帥了啊,看起來又成熟又帥氣呢。」奈奈一瞬間臉紅了看來很高興,因為現在獄寺和過去不太一樣,看來成長許多,「嗯嗯,快點進來吧,現在外頭很冷,和我到屋裡聊聊天吧。」

 

那沒有多問什麼的態度讓人安心,獄寺在心中準備了許多的藉口想解釋自己獨自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如今卻一個也不需要,就如同十代首領那樣,奈奈總是這樣溫柔的接納著他們,視同己出。

獄寺的臉上浮現一絲淡紅,他闔上雙眼,覺得自己來到這裡果然是正確的。

 

「那…我就打擾了。」

 

 

 

 

 

 

 

 

獄寺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想回到這兒。

明明被里包恩說要回老家閉門反省,他也確實遵守規定回去了一趟,見到老姊,隨意地聊了幾句,他已經不像過去那樣那麼討厭那個家了,理解了父親和母親的事情以後他對那個家已經沒有怨恨,可是,不知為什麼就是無法感受到親密的感情,無法感受到『家』的實感。

 

回去的第一天,腦中卻還是裝滿了十代首領的事情,不曉得他是不是一切安好,上下午的行程又安排得怎麼樣,護衛是不是都好好的完成了工作,或許十代首領會需要他在身邊。可是一邊想著又覺得自己不過是自作多情罷了,就算沒有自己的存在,十代首領身邊也多得是願意為他工作的人,山本會做得很好的,畢竟那傢伙也是自己所認可的守護者之一,對綱吉的心意也非常深厚。

 

他是知道的,其實守護者們對綱吉都很重視。

並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想著綱吉的事情,將其他人排除在護衛的工作之外不過是自己的自私罷了,為了不想讓其他人接近十代首領,為了得到時代首領一句隨口的讚美,為此他不知道做出了多少努力,獄寺知道自己追求的不過是短暫的、一瞬間對首領而言沒什麼大不了的話語,但那對他卻非常重要。

 

但這卻害首領受傷了。

綱吉的鮮血流淌到他手上時,他甚至無法思考與戰鬥,雖然槍戰的結果獲勝了,他卻在原地站著久久無法動彈,他那時有種失去了一切的感覺,這些年一切的努力、一切都渴望都化成烏有。

 

「幸好首領最後沒事…如果……如果那時候……」

獄寺獨自坐在地板上,背部靠在窗沿之下,夜晚的月光斜斜的照入窗口投射下孤單的剪影。

感受著冷風吹拂,能夠平靜他灼熱的頭腦,在這個房間他清晰地感受到十代首領的氣息,奈奈聽到他想要在這裡暫住一段時間後也沒多問原因就答應了,於是讓他住在過去綱吉的房間。

 

這裡比起自己的老家更感熟悉,四處都是綱吉存在過的氣息,就好像對方在身邊一樣。

在這裡他終於可以平靜下來,否則胸口的焦慮就像是要殺死他。

 

獄寺根本不敢想像,如果那時候綱吉受到的傷並不是這種輕傷而是更嚴重的致死的傷,如果首領因為他的失敗而死,那麼他大概也會無法活下去,一定會追隨著對方的腳步而去吧,光是想著就害怕不已,停不住顫抖,更無法冷靜。

 

里包恩的判斷是對的,應該將他與綱吉隔離,他在綱吉的身邊只會傷害對方。

因為自己早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變得太過混濁,參雜了太多私人的情緒。

他已經沒有辦法做出公正明確的判斷,這樣的人無法做守護者的領袖。

 

他想里包恩也是知道這件事情才要求他暫時離開彭哥列的。

 

但結果來說他還是無法離開綱吉的身邊,只是不在一天就煩躁得不得了,最後他決定前來日本的這個家,否則他很可能會受不了的回到彭哥列去找綱吉吧,他無法忍受自己的任性。

 

「……綱吉…」輕喃著那個人的名字,獄寺只有自己一個人時候才會叫綱吉的名字,他幾乎很少稱呼他首領以外的稱呼,綱吉每次都會跟他抱怨這件事情,但他就是無法那麼做,因為那就好像是一下子把他們之間的隔閡去除了,他會變得控制不住自己好不容易壓抑住的感情。

 

只要內心不斷想著綱吉是首領,自己就無法輕易的出手。

事實上,離開綱吉的身邊雖然痛苦,卻又有種總算可以卸下重擔的放鬆感,可以不需要再去壓抑自己的感情,不需要擔心這份感情是不是會被看穿。

可以溫柔的呼喚對方的名字,不管何時,不管何地,可以忘記自己的身分。

可以忘記自己作為一個男人卻愛上自己好友,懷抱著這樣污穢的想法,甚至需要幻想著好友的身影來做這種事情,他希望可以忘記這悲慘的事實。

 他的手不允許碰觸十代首領,他根本無法想像綱吉接受他的結果,所以想要就這麼隱瞞著自己的心情守護對方,卻發現這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無法被知道、無法被愛,光是這樣的想法就夠痛苦了,卻還要忍受他也許有一天會成為別人的東西。

 

腦中幻想著對方的身影,也裡一次一次出現對方與自己在一起的魅惑夢境,妄想著對方溫柔的聲音呼喚自己的名字,心底一邊憎惡著、貶低著自己的想像,卻又不可自拔的想沉靜在這樣的幻象中,每次總讓他忍不住諷刺地笑出來。

 

想像他溫柔的吻,想像著那溫熱的體溫,想像著彼此緊密的十指相扣。

渴求那沒有人可以擁有的重要的存在待在自己的懷中,希望能夠愛護、希望可以守護,與他心意相通,聽見他低聲的說著喜歡,看他燦爛的笑著,傻得可以的甜蜜想像。

 

永遠也無法實現的願望,明知早該放棄的,卻只有這感情無法捨棄。

 

「哈哈…我在幹什麼…都這種時候了……」獄寺的臉上浮現苦笑,胸口的這份痛楚幾乎讓他想流淚,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這麼落魄。

 

慾望釋放後剩下的就只有空虛,對一般年輕男子來說習以為常的事情對他而言卻總是充滿了痛苦,因為當需要那樣的對象時他卻無法想像其他人,充斥腦中的就只有那麼一個,卻又是絕對不可碰觸的對象,甚至連這份心思都不知道該如何述說。

 

點燃了香菸,在這房間中抽著獨自一人的香菸,煙味終於讓他鎮定下來,他闔上眼,感覺自己在這個房間可以久違的做一個好夢,夢見還年輕時的自己,夢見他們還什麼也不清楚,不知道這份愛戀是什麼東西的那個時候,滿腦子只有幫助同伴,只有幫助綱吉成為十代首領的願望。

 只要能實現這個願望,只要十代首領能夠成為彭哥列首領,其他什麼都不重要。

事實上,根本沒有那麼簡單。

 

獄寺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想著自己明明什麼都擁有了,人緣、地位、名聲、金錢、力量還有英俊的外表,人人都會羨慕他吧,但真正想要的東西從以前到現在卻還是這麼的遙遠,人真的是貪心的存在啊,永遠也無法滿足。

 

然後,一陣睡意終於湧上獄寺的思緒,讓他在這溫暖的地方緩緩陷入睡眠之中。

 

 

 

 

 

 

 

 

接下來的日子是一段讓獄寺覺得難得心情平靜的日子,他就和奈奈兩個人暫時的住在一起,也沒有試圖去聯繫彭哥列的任何人或者打聽關於彭哥列的事情,他只知道首領沒事了,在他離開西西里的那天就已經從家光那裏聽說,然後他便安心的來到了日本。

 

奈奈好像也相當高興獄寺留在這裡,因為家光有時候還是會到西西里去,綱吉也不在家,她自己不想離開日本,卻又覺得家中沒有人在相當的寂寞,所以獄寺願意回來跟她作伴她當然高興極了,每天都煮很多好吃的菜,將獄寺當作家人那樣的照顧,忙得不可開交。

 

事實上獄寺的出現十分受到左右鄰居的注目,而且獄寺也會幫忙做家事,在這方面他比任何人都擅長,手也很巧,老是身穿西裝的他也不會覺得做這些事情有什麼不妥或者感覺彆扭。

今天也是幫忙曬完了衣服後,他看著客廳考慮著今天是不是來幫忙整理房間,一邊捲起了襯衫的袖子,頭髮也紮成了馬尾。

 

就在這時,他聽見遠處傳來奈奈的叫喊聲,意識到危險時他馬上邁開腳步往聲音的方向衝去。

「夫人,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緊張的推開了門,看到奈奈跌倒在庭院中,而門外停了一整排的黑色車輛,陣仗十足,這景象讓他警戒了一會兒,但很快發現那不是別人的車子,上頭有著彭哥列的標誌。

他蹲下扶起奈奈,看著眼前著奇異的景象。

 

「……彭哥列,是誰?」獄寺相當的困惑,彭哥列的勢力離開日本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現在還出現在這裡實在很奇怪,他卻想不透除了家光外有誰會來這兒,家光應該不會讓奈奈嚇到才是。

 

「除了我還有別人會帶著這麼多人出現嗎?」一個熟悉的聲音無奈地輕嘆回應了獄寺內心的問題,這讓獄寺一愣,轉過頭去時發現對方正用一臉沒辦法的表情站在那裏,「說什麼他們都不願意讓我一個人來,明明是來見媽媽還有你的,卻還是必須用這樣的身分過來,真的對不起啊。」

 

綱吉看了一下奈奈,許久沒見到奈奈的高興表情顯而易見。

 

「十代首領……」

 

「啊,一段時間沒見了,隼人,我是來找你的。」綱吉的眼神充滿了期待。

 

「找我?為什麼會親自來到這裡?」獄寺卻不解風情的問,「而且我在這裡的事情應該沒有告訴任何人才對,您怎麼可以親自到這種危險的地方呢?山本或里包恩先生沒有阻止嗎?既然如此,只要派部下來就足夠了,我——」

 

「自己的家怎麼會危險啊?」綱吉搞不懂獄寺腦中的迴路,「而且,我來這裡當然是為了找人的啊,因為有個人就這麼消失蹤影讓人擔心,要是我不親自來的話我怕部下們會撲空,如果這次再讓你跑掉的話,我就真的不知道該上哪裏去找了,我的直覺也不是萬能的——」綱吉走上前去,來到獄寺的面前,兩人的距離就只剩下十公分左右,他的手輕輕握住對方的手掌。

 

「我沒事,你看,自從那天以後我好得很,所以你根本不需要覺得是自己的責任。你或許覺得在這裡比起在我身邊更放鬆自在吧,但反倒是我不太習慣沒有你在的日子,覺得很寂寞,所以雖然知道這樣對你比較好,卻還是來接你了。」

 

獄寺睜大了雙眼,不敢相信從綱吉口中講出的那些話,尤其綱吉的臉頰上還帶著一絲緋紅。

綱吉的神情中透著希望與一絲恐懼,獄寺很熟悉這個表情,因為那很像曾經的自己,深深害怕被對方拒絕、被討厭的那個神情。

 

「……你來陪媽媽我雖然很高興,但差不多也該跟我一起回去了吧。」

 

一個靦腆的笑容在綱吉的臉上綻放,竟讓獄寺迷茫起來。

 

 

 

 

 

 

 

 

 

「哇,好久沒有回來這個房間了,媽媽的點心也好懷念啊,嘿嘿,嗯,這個好好吃。」綱吉一臉幸福的品嘗著奈奈送上來的布丁,像個小孩子一樣,而奈奈看起來神采飛揚也是因為綱吉難得回來一趟,但還是好心的讓他們兩個能有獨處的空間好好談話,沒跟綱吉多說什麼。

 

獄寺看著綱吉那一臉不像是黑手黨的幸福表情,忍不住靜靜微笑。

看著綱吉不斷變化的神情就覺得可愛,自己也一起感到高興,儘管綱吉不在身邊的日子相當的自由,卻也失去了讓他感到溫暖與喜悅的理由,綱吉在這裡出現後他更深刻地感受到這件事情。

果然,不管怎麼樣,就算他永遠無法得到真正想要的東西,還是希望能跟在綱吉的身邊。

這麼一想後,獄寺認為自己應該利用這個機會請求綱吉讓他回去。

 

「十代首領,您這次來到這裡……到底是什麼原因?」

 

「不是說了嗎,是來接你回去的。」綱吉這次鎮重的放下了手中的湯匙,緩緩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身邊果然還是不能夠沒有隼人,畢竟這些年來都因為有你在我的身邊,我也才能好好地完成首領的工作,懲罰的時間也差不多了,里包恩也同意我來找你。」

 

「聽到您這樣說我真的感到很榮幸,但就算是讓您受傷的我……您也原諒了嗎?」

低垂下眼,獄寺其實很怕問這個問題的,至今想起那次犯錯,他的胸口還是隱隱作痛。

 

「原諒什麼的…並不是這樣的啊,」綱吉有些困擾的說,獄寺這些年依然這麼遲鈍,「隼人的話,不管我是什麼樣的人,不管我犯了什麼錯,你還是會當我是首領,當我是朋友的吧?」

 

「這不是當然的嗎。」

 

「我也一樣的啊,為什麼隼人對自己的事情就這麼嚴苛呢?」綱吉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讓獄寺感覺自己的目光無法從他的臉上移開,「我也一直都將你當作最重要的人,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也不可能乾脆的丟著你不管啊,只是犯下一次的錯,那又怎麼樣呢?對我來說這些根本不算什麼,你不在我身邊才是問題。」

 

「可是,十代首領和我不一樣,我們……」

 

獄寺不願意明白地說,但他認為自己對於綱吉的感情絕對和綱吉對他不同。

他對綱吉懷抱著的並不是對於同伴的感情,也不僅僅只是奉獻忠誠的對象,而是無法坦然面對的愛戀,儘管如此,聽到綱吉說不能丟著他不管,還是很高興。

 

「一樣的啊。」

綱吉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冷淡,獄寺愣了一下抬起頭,綱吉則沒理會他繼續說下去。

「果然這樣還是太蠢了,當年的我太幼稚了所以才會說出那樣的話吧,啊啊,想來都覺得丟臉——」綱吉拉長了聲音感嘆著,他的臉上浮現一個有些懷念的表情,在日本在這個房間以及在並中發生過的那些記憶全部都還如此的清晰,太多溫暖的事物,但也有感到遺憾的事物。

 

綱吉看了一眼獄寺,沒有多想的伸出了手。

他對做這種事情的自己感到不習慣,可是他總覺得必須要由自己行動才行,因為期待獄寺的話,對方是不可能做出超出禮節的事情的,就算再怎麼樣期待著可以聽見獄寺的真正想法,但在獄寺心中最大的枷鎖正是他對於『十代首領』的尊敬以及崇拜。

 

對於始終沒辦法贏過『十代首領』的自己,綱吉覺得不能夠再這樣等待了。

 

他慢慢靠近獄寺,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手在顫抖,害怕著獄寺如果迴避或拒絕他,自己該如何是好,突然有點明白獄寺當初的心情,與其聽見對方拒絕的聲音,不如自己摧毀那些期待要更簡單些,但這始終只是逃避的做法。

 

然後,他吻上了那雙帶著些許菸味的唇瓣,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獄寺還是有繼續抽菸的習慣,獄寺在他面前都裝作戒菸的模樣,所以如果不是這樣靠近,如果不是直接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就沒辦法知道獄寺全部的事情吧,獄寺是個會滿足他所有期待而壓抑自己的人。

 

綱吉覺得這菸味他也不討厭,甚至非常懷念這纏繞在他們身邊的味道。

 

「…首…領……?」

 

雙脣分開後,獄寺那雙吃驚的雙眼顯示著他的無法置信,甚至覺得這是幻覺。

但是,剛剛那一瞬間綱吉確實親吻了他,不是他腦中的幻想,也並非誰的幻術,而是真正的他,面前的綱吉顯得有些羞恥,兩人都沉默了片刻沒有人想率先打破這份寧靜。

 

「說、說些話啊…不然…這樣的話不就像是我一個人…在自作多情嗎…?」綱吉許久後用極小的聲音開口,他的表情不如平時那樣從容,沒有了首領的氣勢,在這裡他只是澤田綱吉,就好像回到了過去那樣,這個房間也只有他和獄寺兩人。

 

就在他無法抬頭面對獄寺的時候,他感受到獄寺的手指碰觸了他的臉頰,然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力氣抬起了他的下顎,環過了他的頸部,與剛剛那個青澀的吻完全不同的灼熱深吻一下子掩沒了綱吉的意識,不知道什麼時候他退到了牆壁邊,雙手被壓制在兩側,唇間糾纏著感受到一絲疼痛,那是一個讓他幾乎無法呼吸的吻,令他眼角泛出灼熱的淚水。

 

不知是喜悅還是痛苦,或者是單純的生理反應,他只覺得胸口好像被什麼給填滿了。

微睜的眼中看見獄寺那沒有餘裕的神情,總算安心下來,因為他知道並不是只有自己有這樣的想法,並不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不需要多餘的言語他們似乎也可以知道彼此的心情,明明一直在身邊的,綱吉卻有種好久沒有如此貼近獄寺的心的感覺,這一定是因為他們之間一直有著職務的綑綁,就像一道無形的牆阻隔著,無法坦然的面對自己的內心。

 

「……可是…十代首領,我直到現在還是沒有辦法成為相稱的左右手,害您受傷……犯下這樣的醜態,我根本沒有資格……」獄寺抱著他,在他肩膀旁邊低聲地喃喃自語,好像不知如何是好,特別是在又做了失禮的事情之後說出這種話顯得特別沒有信服力,但是他一點也不想放開綱吉,感受著綱吉的體溫害怕這是夢境,放手下一秒就會消失。

 

「不要管什麼左右手了啦,」綱吉破涕而笑,他的手環過獄寺的脖子,「對我來說隼人早就足夠了,不是任何人,而是獄寺隼人就可以了。」

 

綱吉沒有說穿,那個時候他感到肩上似乎被什麼濕潤了。

他沒有去看獄寺的臉,但是感覺得出他的動搖,還有指尖的顫抖,『啊,他是這麼的喜歡我啊』,綱吉第一次有這樣的實感,然後暗暗責怪一直忽略這份感情這些年來持續折磨著獄寺的殘酷的自己,要是早一點解放獄寺就好了,早一點承認這樣的心情就好了。

 

他希望獄寺得到幸福,比任何人都更幸福,希望他不再需要為了自己的事情而流淚。

希望能夠給深愛著的人什麼東西,綱吉覺得能夠自由這麼想的自己,比任何時刻都更能深刻的感覺到發自內心的喜悅。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喜歡引誘獄寺,特別是在工作的途中,因為在這種地方特別容易讓獄寺感到罪惡感,害怕著會不會被部下、被里包恩或其他人發現,但獄寺每一次都無法抗拒他的引誘,如果是綱吉主動的話獄寺是不會拒絕的。

 

利用首領的特權,綱吉覺得自己是很糟糕的上司。

可是他也喜歡這樣隨時都可以感受到對方深愛著自己的關係。

 

「綱吉…」

獄寺低沉的嗓音無意間喊出自己的名字,綱吉全身一陣興奮地顫抖。

 綱吉伸出手環住對方的脖子,親吻獄寺的唇,獄寺也貪婪的感受著口中的熱度。

然後含入伸來的手指,看在獄寺眼中是難以忍耐的。

 

「隼人…隼人……」

桌上的文件被弄得一團亂,雖然他們都還很年輕,但對於他們兩人這樣超過限度的行為偶爾還是會反省,但那就留到結束之後。

 

「不快點結束不行…明明是這樣…啊…可惡……」獄寺自責地說。 

「——隼人——」

 

在溫熱的床上,綱吉恍惚的睜開雙眼,他可以感受到身體一陣遲鈍,不知道已經幾點了,但外頭依然閃爍著陽光,或許時間並沒有過那麼久。綱吉的腦袋一陣混沌,因為身體太過疲倦所以才昏過去了吧,有些忘了時間的流逝,現在的每一天都無比充實,並且感受到過去沒有的真實感。

他趴在柔軟的枕頭上忍不住露出微笑。

 

自從獄寺回到彭哥列之後已經過了三個月,這些日子以來他們似乎化解了之前那尷尬的關係,儘管兩人的相處並沒有太大的改變,最大的變化或許就是獄寺注視他的眼神現在會帶著寵溺,不再只是把他當成效忠、臣服的對象,而是充滿了愛意的應該寵愛的人。

 

獄寺是很熱情的,綱吉從學生時代就知道這件事情,容易激動的他大多都是因為一頭熱的感情,但那份感情在獄寺真正當上守護者後就全部被壓抑住,他為了成為稱職的左右手而強壓下那份熱情,為了能更冷靜、更冷酷的執行所有的任務,山本也曾說獄寺不知何時變得冷漠了,不像過去熟識的友人。

 

但如今這份熱度卻又重新回到獄寺的身上,他笑著的表情中再次染上熱度,說話的方式變得放鬆多了,不再緊繃著神經,儘管對部下以及自己嚴格的部分還是沒改變。

還有就是面對首領時就會突然變得很拘束沒有自信的態度,這果然還是改不掉。

 

「綱吉,醒了嗎?」不知什麼時候來到綱吉身邊的獄寺溫柔地問,「還好嗎?」

 

「嗯……」窩在被窩中,綱吉不願意去回想昏過去的前一刻他們之間發生的那些羞恥的事情,但是他感到幸福,能夠像這樣不用顧慮身分的相擁,其實是比什麼都更讓人開心的事情。

 

獄寺肯定也有同樣的想法,因為綱吉總覺得最近獄寺的表情變得很好。

 

「你以前老是緊皺著眉頭…我想盡辦法都沒有辦法解開它,現在好多了。」綱吉伸出手指描繪獄寺的眉間,獄寺輕輕握緊了他的手,放在唇邊一吻,「你有時候會直接叫我名字,我真的很高興,因為那時在你眼中的我不是十代首領,而是澤田綱吉……」

 

「您在說什麼呢。」獄寺苦笑了一下,他不知道綱吉誤會了什麼,「對首領果然還是不應該抱有這樣的感情吧,如果真的當您是首領的話就不會做出這些事情……正因為您是澤田綱吉,將我當作同伴、當作朋友而不只是部下的,這世上就只有您一個人啊,我那個時候就已經發誓要守護您,不管發生什麼事情。」

 

他輕吻上綱吉的額頭,手指滑過柔軟的褐色髮絲,這個人是屬於自己的,這種想法幾乎讓他暈眩,他從未想過自己的願望竟能有實現的一天,現在手掌中的這份溫度是多麼奢侈的,是多少人希望擁有的,獄寺想自己就算哪一天死了也不奇怪,他擁有了太多美好的事物。

 

「我下午還有安排工作嗎?」

「我都處理完了,所以您安心休息就好。」獄寺說,這讓綱吉笑出來。

 

「還是老樣子,交給隼人就很放心呢,但是你真的太寵我了,絕對會被里包恩罵一頓啊。」

 

但是這份溫柔只屬於自己一人。

綱吉內心輕輕感嘆,他想要把這份關注一輩子都收藏在心底,不願意交給別人。

如今,終於可以看見深鎖在那份忠誠背後的心思了,不需要再有約定或者條件,從一開始本來就不需要那種東西,在高三的那一年,他們倆人當時就應該正視這份心意,或許就不會這麼遲才感受到現在的幸福,那麼他們之間可能會有更多美好的事情發生。

 

「隼人。」

 

「是。」獄寺反射性的回應,也沒多想什麼,只是覺得今天綱吉的聲音特別溫柔。

 

「……我和你一樣,就像你喜歡我那樣,我一直都比任何人都更喜歡你的一切喔。」

 

綱吉的那句話輕描淡寫,卻令獄寺感到眼角微微痠澀。

這份苦澀而漫長的愛戀至今已經得到了回應,但是他還是常常感到不安,自己的缺乏自信肯定是一生也法解除吧,隨時都擔心會被綱吉拋下,畢竟,在他心中的綱吉就是那樣的存在,永遠都不是自己努力就可以追上的存在,他就是這麼完美的存在。

 

但綱吉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強調,一次一次耐心地述說。

希望他有一天能夠完全的相信。

 

相信自己在綱吉心中也是絕對完美的。

 

「我知道,十代首領。」

 

 

 

 

 

fin

 

 

作者廢話:

這篇終於結束啦~!

太長了,下次的點文我會壓制在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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