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玥

Whisper of Cloud 14 (阿勞迪x綱)

一個腳步聲快速穿越長廊,倉促的步伐顯示出他的憂心忡忡,而在他旁邊帶路的部下們也因此繃緊了神經,不論是誰都看得出首領那微微蒼白的臉色,收到通知後他就沒有了往常的冷靜,這種模樣部下們也見怪不怪了,只要扯到那個人的事情,首領就會過度反應。

 

「為什麼直到現在才通知我這件事情?」喬托問,儘管語氣中並無責怪卻有一絲不滿,「他昏倒多久了?原因找出來了嗎?他看過醫生了?」

 

「是、是的,醫生說可能只是睡眠不足,那、那個——」部下欲言又止,似乎隱瞞著某些事情不知該不該說出來,「其實,是阿勞迪先生的部下在走廊發現澤田大人昏倒的,我們也是直到剛剛才知道澤田大人病倒的事情…在此之前,我們有幾個同伴看見澤田大人的臉色不怎麼好,但那時候澤田大人還清醒著,並要他們不要告訴首領,所以就沒有報告……」

 

「你是指,阿勞迪知道綱吉昏倒卻認為不需要告訴我。」喬托冷冷的語氣挑明了部下們想說的話,部下們看來都有些驚恐。

 

恐怕是阿勞迪的部下發現綱吉倒在走廊上後,便報告給阿勞迪了,但那些人僅僅只是匯報給阿勞迪,沒有通知其他人,他們本來就自成一個組織,與彭哥列尚未能完全相容,可彭哥列中任誰都明白只要澤田綱吉出了什麼事情,務必要報告給喬托或G知道,這是個不成文的規矩。

 

沒有多久,喬托便隨著部下帶領來到門口,外頭的人看見喬托出現後便替他拉開門,他一腳踏入,便看見阿勞迪站在那裡低頭望著在床上熟睡中的綱吉,表情若有所思。

他不怎麼訝異喬托的出現,所以只是輕輕瞥了他一眼。

 

「狀況怎麼樣?」喬托問,他一來到床邊就看見綱吉額頭冒著汗珠看來痛苦的臉龐。

「高燒,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休息一會兒就會沒事吧,剛剛燒已經退了。」阿勞迪回答,但那句話讓喬托的臉龐微微擰了一下,好像有什麼話梗在喉嚨。

 

喬托很明顯對此並不高興,倉促在綱吉身邊坐下,手掌輕輕撫上那還殘留汗水的額頭,看得出綱吉生了一場病,臉色也不怎麼好。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為什麼隱瞞到現在——」

 

「隱瞞?」阿勞迪挑起眉,他低哼一聲,彷彿對喬托的過度著急感到可笑,「像這種事情沒有必要特別通知你吧,他並不是小孩子了,能夠照顧自己。」

 

 

「如果是那樣的話也不會昏倒在走廊上,綱吉明顯是發生了一些事情。」喬托嘆了一口氣,他並不想跟阿勞迪爭辯這件事情,他們在這方面總是無法達到共識,他承認阿勞迪的看法有某種程度是正確的,應該把綱吉當作大人看待,但每次他們一談到綱吉,事情就變得很複雜。

 

「你遲早要放手,你不可能照顧他一輩子,還是你認為他失去記憶所以特別需要你嗎?」

 

阿勞迪無法理解喬托的這種做法,從最初他與綱吉認識開始,就從未把綱吉當作一個需要人保護、照顧的存在,即便知道他年紀輕,但他也是個獨立的個體,有著自己的想法和行動,而他需要對自己所做的決定負責,那就是阿勞迪的看法,但喬托卻彷彿把綱吉當作一個易碎的存在,過度保護。

 

「不,我沒有那麼想,但你至少可以告訴我他病了。」喬托說,眉頭微微皺起,「綱吉不是你的,他還是彭哥列的一員,還有很多其他人關心他,儘管你說我過度保護綱吉,難道你這麼做就完全不存在著私心嗎?」

 

「……我沒那麼說。」阿勞迪瞇起雙眼,被那句話微微刺激了。

 

「那就好。」

 

就在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劍拔弩張的這一刻,一個細小的聲響卻打斷了他們。

那個時候綱吉緩緩張開雙眼,手臂摩擦過身上的被子,眼睛茫然地打量著四周,發現自己的身旁阿勞迪和喬托都在的時候,那雙褐色的眼眸中浮現一份怪異的動搖,好像他並不期待會在自己身旁看見這兩個人,甚至有些害怕。

 

「綱吉,你還好嗎?」喬托輕聲問,當他碰觸綱吉時感覺到那身體有些僵硬。

 

「我沒事。」幾乎沒有停頓的回答好像綱吉早已想好了答案。

綱吉闔上雙眼做幾次深呼吸後,便抬頭對他們兩人露出了一個笑容,就和往常一樣。

「謝謝,是阿勞迪帶我回來的嗎?我可能太累了,最近睡不好,所以……」

 

「聽說你要最早發現你身體狀況的部下不要把你的狀況說出去,發生了什麼嗎?」阿勞迪敏銳地問,他不懂為什麼綱吉會要部下們瞞著這件事情,因為即便是睡眠不足造成的,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狀況。

 

但綱吉只是搖搖頭,「我真的沒事,我以為沒事了,所以才要他們不要說出去,而且那時候大家都忙著啊,不想讓其他人為我操心。」然後他擠出一個笑臉,不知為何,那個表情雖然和平常綱吉的微笑一模一樣,阿勞迪卻隱約查覺到一絲違和感,某種不快的感受悄悄滲透進他們的對話之中,很難察覺,無法明白說出是什麼不對勁,但就是有什麼東西不一樣。

 

「那是真的嗎?」喬托問,綱吉肯定地點點頭。

 

「你看,我現在很好,睡了一覺精神都恢復了。」綱吉伸展身體,露出微笑。

然後綱吉又瞧了一眼阿勞迪,眨眨眼睛彷彿示意他不需要擔心,「我的事情不重要…阿勞迪不是在忙著準備調查俄羅斯黑手黨的事情嗎?那個…『安布洛斯計畫』的事情…進展得還順利嗎?」

 

「嗯。」阿勞迪淡淡地回答,他沒想講太多是因為他對於綱吉在此刻突然提起『安布洛斯計畫』感到怪異,「還在準備,之後會移到新的據點去。」

 

「這樣…啊…新的據點……」

綱吉喃喃自語著,他的表情像是極力隱藏他對此事的興趣,不想讓眼前的兩個人覺得他過於關心這件事情,但那仍然無法完全遮掩住,綱吉不知道自己的表現在兩人的眼中相當奇怪,因為在此之前綱吉對於『安布洛斯計畫』儘管懷抱好奇,卻有點恐懼去主動提起它。

 

如今綱吉卻親口問起這件事情的調查和準備狀況,好像在試圖探聽什麼一般。

 

「綱吉,你有沒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喬托又問,他的表情帶著溫柔的引誘,彷彿他不想勉強綱吉說出來,「例如…你昏倒的原因?真的只是因為晚上沒有睡好嗎?」

 

「是啊,」綱吉嘿嘿地笑了出來,手指搔搔臉頰,一瞬間他身上的氛圍又回到了原本的他,讓人以為剛剛的狀況不過是種錯覺,「最近阿勞迪剛剛加入彭哥列,所以就有些擔心吧……」

 

「沒什麼需要擔心的,」阿勞迪說,冷哼了一聲,「反正讓那些喜歡是非的人閉嘴了。」

 

「你對其他家族同伴的態度要是可以溫柔點的話就好了,畢竟未來也要一起工作。」喬托忍不住說,其實就在綱吉不知道的時候,那些對阿勞迪有意見的人曾經去找過阿勞迪的麻煩,結果可想而知,那些人恐怕今後再也不敢正面看著阿勞迪了吧,對喬托而言雖然解決了一個麻煩,卻也對阿勞迪的特立獨行與蠻橫有些傷腦筋,儘管他知道這就是他希望阿勞迪作為雲之守護者的理由,但阿勞迪的不合群也是種雙面刃。

 

「是嗎?」綱吉聽到兩人的對話後馬上明白了那意思,輕輕微笑,「太好了,看來跟艾爾默斯的戰鬥…很順利,也得到他的認可了吧,我知道阿勞迪一定可以成為雲之守護者的!」

 

本來以為綱吉會因此露出燦爛的笑容,但綱吉的表現比想像中平淡。

好像他早就知道事情會如此,沒有什麼太大的意外或者驚喜,綱吉的表現果然還是有些奇怪。

但綱吉並不留給他們思考的時間,他突然輕嘆一口氣,闔上雙眼露出一副疲倦的模樣。

 

「其實我還有點累,可能想再睡一下,對不起,你們還特別來看我……」綱吉的聲音帶著一些請求,「可以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嗎?我很快就會恢復的,所以不需要擔心。」

 

「好吧,你好好休息。」喬托回答,他雖然在思考著什麼但並沒有拆穿綱吉說的那些話。

 

他與阿勞迪看了彼此一眼後,彷彿有默契一般,喬托率先離開了房間,阿勞迪也打算要跟著出去,卻在轉身前停下腳步,他回頭看了綱吉一眼,綱吉也回望他,阿勞迪會說那眼神很奇特,明明裡頭就帶著某種寂寞而不安的情感,卻又彷彿滿心希望阿勞迪他們快點離去。

綱吉的面容從未如此平靜卻又脆弱,就連之前綱吉對於混亂的記憶感到不安時,也沒有像現在這樣讓人感覺他隨時都會消失無蹤,他的表情中透著一份沉重的憂傷。

 

「……綱吉,」阿勞迪喊他,他的手輕輕碰觸上對方的頭髮,綱吉闔上雙眼,好像在壓抑著波動的感情,但他什麼話也沒有對阿勞迪開口,「算了,什麼事情也沒有。」

 

他最終沒有問綱吉,也是因為阿勞迪自己的個性使然,他打從心底認為綱吉如果想要隱瞞什麼,那也是綱吉的決定,自己不該過問,如果綱吉願意的話自然會說出來。

他無拘無束的性格讓他認為其他人也應該如此,遵從自身的決定而不需要受他人所束縛、綑綁,沒有必要遷就他人,沒有必要與別人有過多的牽扯,所以他認為綱吉也可以如此。

 

『難道你這麼做就完全不存在著私心嗎?』

 

突然喬托那句讓他厭惡的話在腦海中迴響起。

他可以察覺到自己的某種佔有慾在作祟,他清楚知道他討厭綱吉對他隱瞞事情。

在他的內心深處,似乎也產生了一種渴望擁有綱吉全部思考的想法,和喬托的想法有點相近,這令他自己相當驚訝,然而正因為這種想法與他自身的信念不符,所以他無法開口要求綱吉對自己坦白。

 

當阿勞迪踏出門外時,一種從未有過的複雜心情使他難以平靜。

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喬托會在談到綱吉的事情時常會心情浮躁。

 

 

 

 

 

 

在那些腳步聲徹底遠離聽力可及的範圍後,綱吉在黑暗的房間中睜開雙眼。

他的思緒無比清晰,雖然還殘留著後遺症的頭痛,但他知道那些感覺終將會散去,他有些害怕那一刻的到來,因為他知道就連那些最渴望忘記的痛苦記憶也會變得清晰起來。

他不曉得自己的偽裝如何,他從來都不習慣於說謊,遮掩自己的動搖與真實感情也是自從當上首領後才開始嘗試的,而他身邊總會有里包恩、隼人替他收拾爛攤子,所以他不確定那兩人是否有看出他的不同,他打從心底希望不要,儘管他也很清楚這不會隱瞞到永遠。

 

其實當阿勞迪望著綱吉時,綱吉幾乎不敢看對方,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搞的,雖說是在失憶的狀態下無法自我控制,但怎麼樣也不該對這個時代的人產生那樣的感情,那些行為只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而綱吉知道自己的存在不一定會給予這個時代的人好的影響。

 

『你真的要這麼做嗎,綱吉?這和我當時做的狀況不一樣啊!』

『我已經決定好了,只要能夠改變這一切的話……』

『但是太危險了!萬一你沒辦法再回來的話該怎麼辦?就算成功了,那也——』

 

——就算無法回去也沒關係,他有必須做的事情。

 

正一警告過他的,用那種強硬的方法來到這裡後很可能會產生許多不可預期的事情,綱吉萬萬沒有想到因為那場災難的打擊以及跳躍時空的衝擊,造成他失去所有的記憶,但他還是碰到了喬托並且被對方帶進彭哥列,這是一個幸運也可說不幸的巧合。

 

綱吉從未想過要依靠這個時代的彭哥列,不如說他不想要跟任何與自己的未來有關的人群扯上關係,必須把其他影響降至最低,這是正一不斷警告他的話,可綱吉知道自己還是打破了約定,不僅進入彭哥列,甚至還干涉了阿勞迪的事情。

可是也因為如此,他順利得到了關於『安布洛斯計畫』的大量情報。

他本來是打算靠別種方式得到這些的,但事情的發展比他所想得要快速,而且狀況也更複雜,恐怕只憑自己一個人沒有辦法完成他想做的事情,也就是說現在他必須依靠阿勞迪或者喬托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是成功率最高的道路。

 

「……但要是我的出現造成某些人……」綱吉喃喃自語,然後搖搖頭把那種想法甩開了,「就算那樣,我也決定了要改變的,就算可能帶來別的傷害……」

 

改變時空不是那麼輕巧的事情,正一告訴他這會牽動到太多的可能性。

不同於正一穿越十年的時間,一次穿越百年的時間,沒有人知道這段巨大鴻溝將會如何變化,也沒有人能夠預測,但綱吉深信著不會有比他所知道的結果更糟糕的未來,毅然決然回到了這個時代,他只有一次機會,不能夠失敗。

 

綱吉從自己藏在襯衫深處的口袋翻出了他一直隨身攜帶的東西,其中一個是喬托送他的懷錶,而另一個則是非常相似但老舊破損的懷錶,這是他從原本的時空帶來的,他打開那個懷錶後看見裡面燒毀一半的照片,喬托之前還給他時他只記起了幾個名字,卻不知道那些名字代表的意義,以及他心中感受到的那份壓抑的痛感為何,如今他深切了解到遺忘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他的手指輕輕觸碰照片中的人,淚水輕輕掉落在照片之上,他匆忙抹去。

 

「…隼人…武…恭彌…里包恩…骸…了平大哥…」綱吉低喃著他們每個人的名字,確認他記憶中的他們完好無缺,他不想要忘記這些,雖然沒有記憶的日子很愜意,沒有太多痛苦,喬托保護著他的一切,彭哥列的人們照顧他並且重視他,但那樣的安逸的日子卻並非真實的自己想要的,他沒有辦法享受那樣美好的日子。

 

綱吉有些感謝阿勞迪對他說的一些話,因為認識了阿勞迪,所以他才開始產生了渴望知道自己過去的心情,他才開始想要戰鬥,而不是逃避回想起那些痛苦的回憶,是阿勞迪讓他想起了這一切重要的東西。

 

綱吉認為之前他一用火焰就會頭痛、就會感覺害怕,是那場戰鬥的後遺症。

因為他的溫柔與寬容,造成了侵略彭哥列的敵人力量擴張。

因為他不聽勸告擅自行動,造成敵人追蹤到他們,使彭哥列毀滅。

失去記憶的他無法容忍自己對於他人的困境毫無作為,因為他害怕自己不做什麼事情就會導致悲慘的結局,他心中恐懼著那樣的結局;但他也害怕戰鬥,因為他下意識認為只要自己戰鬥,就會招致敵人的大舉入侵,讓夥伴陷入絕境。

 

如今他明白了曾經失去記憶時自己心中的莫名恐懼為何。

 

綱吉擦去了眼淚後,他翻過這個懷錶,這個懷錶乍看起來和喬托送他的那個差不多,但其實隱藏著一個普通人不會去注意到的機關,他會把這個帶來也是希望到這個時代後可以派上用場,而這也是斯帕納特別製作給他的。綱吉轉動調時針的鈕,將時間轉到十點整,然後往上面壓了三秒鐘,突然錶面發出一道光芒,隨後就憑空投射出一個影像。

 

那是里包恩的訊息,是他與同伴們分離後里包恩傳到他們眾人的懷錶收信器中的,短短的『所有人到C10-3基地會合』這行字閃耀著,而下面則是私人訊息『你別到外面除非你見到我們任何一個人』。但綱吉到達那個基地後,除了本來就待在那個基地做後勤的斯帕納與正一,頭兩天還接到瓦利安的訊息表示他們還在對抗敵人,但過了一周後,沒有任何人前來會合,也沒有人再傳來訊息,他們都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綱吉用手觸碰那影像便能夠進行資料的替換,他轉換到一張老舊的信紙影像。

那是他們找到關於安布洛斯行蹤描述的少數殘存資料,這張信紙的內容他讀過好幾次幾乎可以背起來,或許是因為這樣,失憶時的他才會下意識迫切地想找到『埃琳娜』。

 

……我希望你前來這個地方,而我就能夠將喬托介紹給你,我們可以待在這個家族,完成一些事情,只要你能夠忘記之前那些矛盾與衝突,沒有什麼是不能解決的。

 

是阿勞迪幫助了我,那些人之間將我關在普爾海姆的森林小屋中,但我現在平安無事。

威洛脅持我是為了控制你來對付阿勞迪,我認為凡事都有相應的後果,當初你遊走各國之間替那些願意雇用你的人工作,達維德‧烏巴爾多只是為了報復你把他賣給德國軍部才會說服威洛抓我做人質,達維德或許是彭哥列的友人,但這是你們兩人的恩怨,與彭哥列並沒有直接關係,我希望你理解喬托從未希望我因此被捲入,也沒有想要陷害你。

 

我知道你現在正為俄羅斯黑手黨做事,那個家族不會輕易容許你離開,而我不認為待在那裡是個好決定,他們對民眾的暴行是殘酷的,替那樣的家族做事會對你帶來不好的影響,我希望你回到我身邊,戴蒙,我認為彭哥列可以照顧我們。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安布洛斯這個男人?

我聽說阿勞迪在找他的行蹤,雖然我不知道詳細的事情,但我確信這個男人是個危險人物,他所創造的東西是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或許你可以提供彭哥列一些幫助。

不管怎麼樣,我都希望你可以盡快給我回信。

脫離那個家族請一定要小心遮掩行蹤,我不希望你遭遇任何危險。

 

 

那封信的署名正是埃琳娜,這是少數幾封殘留下來的古老信件,上半部已經不見了,只剩下這半封,當時事情的發展與綱吉所知道的現況不同。他們研究過當時彭哥列的歷史記錄,阿勞迪不得不加入彭哥列是因為他被軍部追趕,庫薩卡沒能順利活過威洛的追捕,在阿勞迪離開德國時就已經死了,阿勞迪因此被彭哥列招入。

 

斯佩德確實幫助了威洛,但阿勞迪一直到被抓入獄前都沒有見過他本人,因為並不存在綱吉識破對方幻術而拆穿斯佩德身分的那段歷史,阿勞迪與彭哥列相遇也是在逃出監獄之後,喬托偶然碰見倒在路邊的他,救了他,也才因此得以招攬他。

 

由於剛加入彭哥列的阿勞迪與喬托之間的關係並不緊密,也沒有像綱吉參與的這段經歷一般事先派出人員潛入俄羅斯黑手黨內部,因此儘管斯佩德可說是害死庫薩卡的元凶之一,但阿勞迪並沒打算追究這件事情,當時的他更需要斯佩德的協助,他們得知安布洛斯很可能就待在俄羅斯黑手黨裡頭,所以決定先救下埃琳娜,再讓埃琳娜說服斯佩德加入彭哥列。

 

但因為斯佩德離開俄羅斯黑手黨後,安布洛斯察覺到了危險,沒有多久就消失了蹤跡,阿勞迪最終沒能夠抓到對方,而這件事情也隨著那男人的銷聲匿跡而不了了之。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漫長的歲月裡頭,安布洛斯一系都跟俄羅斯黑手黨有所聯繫,暗中進行著武器的研究,隨著白蘭造成匣子的誕生,那武器得到了飛躍性的成長。

 

「但現在的狀況完全不同了…還有機會可以逮到他……」

綱吉關掉影像圖,他需要時間清理自己的思路,想好下一步該如何走,但他知道不管是埃琳娜的事情還是潛入俄羅斯黑手黨找到薇絲卡的事情都很重要,必須同時進行,如果要他選擇的話,他更希望能夠親自前往俄羅斯黑手黨、見到薇絲卡,親耳聽聽關於安布洛斯的情報。

 

他的手掌縮緊,指甲陷入掌心,刻壓出一道道血痕,他不知道該如何克制這份憤怒。

對於那個家族,那個縱容一切邪惡孳生的家族,摧毀了他重要的東西,他實在無法原諒。

 

而他知道自己應該跟隨阿勞迪去,他必須說服阿勞迪讓他跟去。

但這與失憶時的他跟G要求遠離阿勞迪的任務截然不同,讓他有些傷腦筋該如何圓這個謊而不被家族中的人看穿。

 

 

 

 

 

 

 

 

 

「阿勞迪!你在這裡啊,我剛好有些事情找你商量。」當G找到阿勞迪時是在彭哥列的訓練場上,他看見對方手上點燃著紫色的火焰,那幾乎與他們平常使用的火焰一模一樣,儘管無法與使用彭哥列指環時的火焰相比,但已經相當成熟,「——你已經可以順暢使用火焰了,我從沒見過有人可以這麼快上手,怪不得艾爾默斯也很驚訝。」

 

阿勞迪開始會使用火焰戰鬥是在與艾爾默斯的對戰中途,他搶過對方的特製指環,順利模仿出火焰的型態,儘管火焰的不熟練讓他趨於劣勢,但那場戰鬥相當驚人,眾人都見識到了阿勞迪強大的適應力與戰鬥直覺,最終艾爾默斯主動停下那場戰鬥,並且認同了阿勞迪的實力,雖說阿勞迪並不怎麼領情,但火焰造成的不公平處境讓艾爾默斯並不願意繼續下去。

 

「綱吉展示給我看過,我承認這種奇妙的力量很有趣。」阿勞迪淡淡地說,嘴角輕輕上揚,綱吉告訴過他需要覺悟才能使用火焰,但對他而言他幾乎不需要去思考那些複雜的事情,自然而然就知道如何透過指環引出體內的力量,而那恐怕是因為他平日就具備戰鬥的覺悟。

 

他所生活的過往不如一般人那樣平靜,他喜歡追求危險的生活,戰鬥就如同呼吸一般。

所以當眾人讚嘆他能夠在艾爾默斯猛烈攻擊下如此快速使用火焰時,他沒有什麼太多的感想。

為了贏下戰鬥,在戰鬥途中變得更強是理所當然的。

 

「你來做什麼?」

 

「我是來跟你談談關於綱吉的事情的,我從喬托那裡聽說綱吉昏倒了?」G的眉心間透露出擔憂,「自從回到彭哥列後有很多事情要整頓,包括你的加入,我就沒有太關心綱吉的狀況,或許是之前的旅途太過疲累造成的,但綱吉最近似乎也有些心事。」

 

「……你是指什麼樣的事情?」阿勞迪壓低眉頭,雖然他覺得綱吉的狀況並非單純的心事,而是從更根本上的變化,喬托或許也有和他同樣的感覺,只是他們都沒有戳破,但也無法完全排除G說的問題。

 

「我想是關於你的,就在他昏倒的那天上午他來找我,他說想離開彭哥列去搜索『埃琳娜』那個女人,」G記憶很深刻,綱吉急切地想要做點事情,但由於綱吉的資歷尚淺而且沒有部隊,所以狠心拒絕了他,「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看來綱吉更像是在賭氣,否則也不會提出那麼突然的想法了吧,要是讓喬托知道他希望離開彭哥列執行任務,那傢伙又會擔心的。」

 

「如果他有那種想法為何你不同意?」

 

「同意?你認為綱吉真的有能力可以完成那樣艱鉅的任務嗎?我不是小看他,但他沒有任何實際的經驗,在認識你前不久他完全沒有接觸黑手黨的事務,他就是……像個普通的少年,老實說我不希望他捲入我們的世界。」G稍稍有些激動,其實就他個人的心情而言,他很希望綱吉保持原本的模樣,這個世界雖然帶給他們許多希望以及保護他人的力量,但同時也帶來了悲傷與黑暗,如果綱吉可以一輩子不需要認識這些殘酷的現實,G希望他保持那份乾淨純粹的心情。

 

「『普通的少年』,你是真的打心底相信這件事情的,」阿勞迪的話語耐人尋味,讓G感到有些困惑,「如果他真心想去搜索那個女人,那麼他可以協助庫薩卡,我把這件任務交給了他,庫薩卡不會讓他發生危險,只需要在一旁輔佐,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他也是這麼說的,但——」

 

「還有什麼讓你在意的嗎?」

 

「我認為綱吉是想要從你身邊逃開,我要他好好跟你談談這件事情,但顯然這些日子他並沒有跟你談。」G接著把自己內心的疑惑都講了出來,其實這幾天他們發覺了綱吉有些奇怪的地方,而這還是納克爾告訴他的,說綱吉這幾天常常突然不見蹤影,懷疑綱吉是不是從彭哥列跑出去,但如果是這樣所有的部下們又都不曉得綱吉偷跑出去,綱吉自從康復後好幾天沒有跟他們談話了,反而一個人在搞些什麼祕密的事情。

 

阿勞迪聽完那些狀況後,表情變得有些陰沉,事實上他這幾天也幾乎沒有與綱吉交談過,本以為只有自己一個人有這種狀況,但似乎這是所有人的問題。

 

「喬托沒有說什麼嗎?」

 

「他…他沒有,」這正是讓G覺得更奇怪的事情,「他要我暫時放綱吉自由行動。」

 

阿勞迪沉默了一會兒,隨後他的表情恢復往常的狀態,也沒有過多的擔憂。

G會覺得阿勞迪有些不近人情,雖然他看得出綱吉對於阿勞迪而言是相當特別的存在,對綱吉而言阿勞迪也是和普通同伴不太一樣的,但阿勞迪並不會因此而對綱吉周邊的事情插手,公私分明到有些冷酷的地步,G不知道阿勞迪是否可以一直都如此冷靜。

 

「看來他也注意到了同樣的狀況,」阿勞迪轉過頭去,繼續點燃火焰,打算再次進入訓練狀態,「你講的事情我知道了,沒什麼好在意的——發生變化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保羅・詹巴蒂斯塔其實沒有意料到這個人會出現在這裡,而且用這種方式、這種表情、這種語調,他們沒有料到他有這樣的一面,與之前他們所了解的那個人相差太遠,反而讓人懷疑這是否從一開始就是精心策劃好的陷阱。

保羅在彭哥列中並非什麼重要的人物,他雖然是幹部但也是最低階的,他負責來往於各基地輸送物資與部分不算重要的情報,自從阿勞迪進入彭哥列後,就傳言著他的工作將會被那些新進入的隊員們取代,他也因此有些鬱悶。

 

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他更擔心自己另外的生意會破滅,更糟糕的是他很可能會有危險。

所以他正尋求新的生路,卻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眼前這個人會來拜訪他。

 

他望向那個穿得很普通的少年,他的外表就和在彭哥列遠遠望見的他沒什麼差別,很年輕、甚至還有些稚嫩,但這次他們直接面對面接觸後,保羅懷疑他之前看見的是否是不同的人,因為少年說話的方式一點也不像個未經世事的孩子,也不像被首領慎重保護著的模樣。

 

彭哥列內外遙傳著許多關於他的事情,因為他受到首領極度的重視,甚至有人說阿勞迪會進入彭哥列並被提拔成雲之守護者全是由於這個人推薦和慫恿,平常冷靜又公正的首領對他的請求無有不可,幾乎是寵愛了。

 

「澤田先生,您剛剛說的話…我沒聽清楚,可以再重複一次嗎?」

 

他望著眼前的澤田綱吉,他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個孩子,應該說他外表雖然比其他在家族中的人都要年輕,但他身上的氣息絕對不是個普通人,保羅不懂為什麼這樣的人身上會散發那種很接近喬托的氣息,而那雙褐色的眼睛直直凝視他時,沒有懼怕也沒有搖擺眼光顯示出他完全不害怕包圍在他們周圍的保羅的部下們,綱吉看起來很確信自己可以完好無缺地走出這裡。

 

「保羅,我是說希望你可以告訴G,你想要成為我的部下。」綱吉輕聲地說,那並不像個命令句,基本上綱吉的態度非常誠懇而且溫和,可那要求的內容卻令人大吃一驚。

 

「您真的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嗎?而且,首領知道您擅自離開彭哥列的事情嗎?我聽說——」

 

「他當然不知道,我沒告訴喬托。」綱吉輕輕闔上雙眼,「不過沒關係,我今天是來找你的。」

 

「我不知道您的目的是什麼,或者是否首領讓您來探我的口風,但我不覺得我能夠成為您的部下,您在彭哥列的地位非常高貴,澤田大人,您不需要像我這樣的小鼻子小眼睛的人當部下,只要您跟首領請求的話——」

 

「不,我需要的是你這樣的人。」綱吉重覆那句話,卻讓人搞不明白,畢竟綱吉從頭到尾都沒有說明理由,只是那樣唐突地提出建議,「由我提出請求的話喬托不會允許,他們也可能起疑,但由你們提出的話就不會有問題。」

 

「這、這是為了什麼呢?」保羅更加困惑了。

 

「我知道你們跟俄羅斯黑手黨有私下交易,保羅,我知道你們幹了些什麼事情。」綱吉的那句話一說出口,保羅的表情瞬間改變了,旁邊的部下們馬上發出一陣騷動,甚至有些人摸上他們腰間的槍枝,做出隨時要開戰的動作。

 

「您怎麼會…我不知道您從哪裡來的情報,但那肯定是誣告,我們對彭哥列非常忠誠。」

 

「我不在意你們對彭哥列怎麼想的,但我想要的是你們與俄羅斯黑手黨的聯繫。」綱吉輕聲說,他沒有進入戰鬥狀態,但他知道就算要開打自己也不會輸,火焰的使用方法他大多回想起來了,他知道自己很強,「這件事情在不久後也會被阿勞迪發現,你們被清除不過是遲早的事情,但如果你們歸於我底下,我答應會保住你們。」

 

「您、您說什麼我不知道,但您又怎麼保證可以保住我們?」

 

「喬托…首領對我的態度你們也很清楚,只要我請求的話,他就不會對你們做什麼事情,而且我會告訴他你們沒有幹那些事情,如果你們拒絕的話,我就不能保證之後會發生什麼。」綱吉用一種交易的語氣在提議,那很讓保羅心動,但同時他也很震驚於澤田綱吉這個人竟會如此說話,他好像已經習慣了這種交易,那懷有禮貌的輕微威脅是黑手黨常用的伎倆。

 

「但您為什麼——」

 

「我不拐彎抹角,我想要的只有你們跟俄羅斯黑手黨的聯繫,」綱吉說,他的眼底在提起俄羅斯黑手黨時透出一道冰冷的光輝,那和他溫和的臉龐很不搭調,「我也說了,不需要跟我裝傻,我知道你們做的所有事情,包括你們運送的根據地、貨品等等,如果我真的想要害你們,只要向阿勞迪或者喬托揭發這件事情就可以了。」

 

綱吉會知道保羅這個男人,其實也是因為他在未來時空獲得的資訊。

保羅他們所做的事情在目前的彭歌列中沒有人知道,連G也不清楚,他們也小心翼翼沒有留下太多證據。但綱吉當時調查彭哥列留下的歷史資料時,在關於安布洛斯和俄羅斯黑手黨的檔案中,阿勞迪進入彭哥列的三年後清除了一個叫做保羅的男人和他的組織,原因在於他們與俄羅斯黑手黨有所聯繫,那連繫不過是靠著彭歌列基地間的通路私下販賣一些毒品、武器等等不重要的貨品,藉此賺取金錢,他們與西西里島的其他黑手黨也有交易,而俄羅斯黑手黨只是其中之一,他們全是些見錢眼開的小混混,然而,這微不足道的聯繫卻造成彭哥列內部的情報外洩,所以安布洛斯才會聽到彭哥列要找他的消息,從此消聲匿跡,下落不明。

 

因為這件事情感到憤怒的阿勞迪清除了保羅和他的黨派,這件事情在彭哥列的紀錄上不過一筆帶過,沒什麼重要性,可綱吉認為這個人也許能夠幫助他們。

 

「保羅先生,我想知道你是否認識薇絲卡或者安布洛斯?」綱吉看對方的態度明顯有所鬆動,應該是怕死的想法讓他沒那麼堅持狡辯了,「在你跟俄羅斯黑手黨來往交易的期間有聽過這兩個名字嗎?就算只是一點情報也好。」

 

「我從來沒聽過,那是誰?他們是俄羅斯黑手黨重要的大人物嗎?」

 

「不,如果沒聽過的話就算了。」綱吉搖搖頭,然後停頓了一下,「那麼您有見過俄羅斯黑手黨的首領伊凡柯夫嗎?」

 

「我們只有見過一次,而且只是湊巧的,我不知道為什麼那傢伙會出現在西西里,我們恰巧談交易到一半,他就突然進來,但我們沒說到什麼話,我可不敢跟那傢伙說我們是彭哥列的人。」保羅還心有餘悸,對方不是一個好招惹的人物,與穩重、崇尚守護民眾的彭哥列相比,俄羅斯黑手黨內部的狀況是非常不平和的,而能夠掌管那樣的黑手黨的人物,自然也是相當強大的存在。

 

「原來如此。」綱吉思考了一會兒,然後他誠摯地看著保羅,低下頭來,「我很需要你的幫忙,保羅先生,我有件無論如何都必須做的事情,我發誓我能夠保護你們的安全,所以請你也協助我,希望你們可以替我做事。」

 

「……您真的是澤田大人嗎?事實上您的轉變太大,我們之前在彭哥列見面時您可不是這樣子的,該不會您一直都瞞著大家吧,其實您一直都是黑手黨的人?」保羅有點懷疑地問,但他看得出此刻綱吉的誠心,很奇妙的是綱吉雖然威脅他們,卻又不覺得綱吉會真正傷害他們的人,但綱吉那份請他們幫忙的心意也是真實的,「而且您說首領不知道這件事情,到底您是想要進行什麼事情呢?」

 

「我還不能告訴你們,但是這件事情未來絕對會幫助到彭哥列,我也不是叛徒什麼的,我重視彭哥列、也重視喬托和大家。」綱吉說,他握緊了雙手,能夠看出他說的一切是發自真心,「我知道你們也是喜歡彭哥列的,你們並沒有背叛家族,不過是想要賺錢,如果這件事情可以幫助彭哥列的話,你們應該也會願意才是。」

 

「我們有其他選擇嗎?」保羅深深嘆了口氣,「您掌握了我們交易的狀況,要是您告訴首領的話我們全部都會遭殃,我也要保護我的隊員啊,我知道了,我相信您提的條件,只要我們向G大人說想要成為您的部下就好了吧?」

 

「嗯。」綱吉點點頭,他的表情露出了一絲欣喜,而那讓綱吉看來比較像以前他們所知道的澤田綱吉,「只要說你們是想要協助尋找彭哥列指環,阿勞迪與你們不熟,其他守護者又與你們的隊員有矛盾,總之找點理由想辦法說服G就可以了。」

 

「這可不容易呀,G大人會不會看出問題呢?」

 

「看出也沒關係,只要不要太過明顯就好。」綱吉想這終究還是會遭到懷疑的,可是只要做到不至於讓G提出反對意見,事情就會順利進行下去,他如今也顧不了那麼多。

 

反正,終有一天他會離開彭哥列。

如今他的心中無法思考關於計畫以外的事情,當所有事情都完成了,他肯定也不能繼續待在這個地方,他知道自己即便完成了所有事情也無法將自己空洞的內心填滿,他也許不會再變回原本的『澤田綱吉』,不管是失去記憶的他,或者是成為彭哥列首領以前的他,全部都會消失吧。

 

沒有什麼會影響他的決心,如果要說的話,就只有對於一直以來愛護他的喬托感到歉疚。

而來到這個時代後對於阿勞迪所產生的感情,不過是一種錯誤,只會讓事情更複雜。

他知道,只有這份感情必須永遠深埋在心底。

 

 

 

 

 

 

 

在與保羅的協議達成後又過了幾天,阿勞迪才終於前來綱吉的房間找他。

當阿勞迪踏進門時,只見對方匆忙收起了手中的某個東西,那慌張的態度就好像不希望阿勞迪看見他正在做的事情,但阿勞迪並沒有多在意,也沒有問起。

綱吉匆匆站起身來,表情看上去有些窘迫,目光游移不定。

 

「阿勞迪,你怎麼來了?」綱吉問,他看來有些緊張,「你進來前可以敲門一下。」

 

「……就算之前都不需要那麼做?」阿勞迪反問,那堵住了綱吉的嘴,但仍看來有些不滿,阿勞迪只是逕自走向綱吉的方向,「我只是來看看你的狀況,最近你似乎很忙。」

 

「我很好。」綱吉回答。

 

阿勞迪帶著些許質疑的目光讓綱吉全身緊繃,其實他知道為什麼阿勞迪會來這裡,就算是遲鈍的自己也能夠清楚意識到自己的態度轉變,儘管是刻意的,但如果任何來往頻繁的朋友突然毫無聯繫,就算是不怎麼介意這種事情的阿勞迪也會注意到吧。

綱吉的心中曾祈求對方會這麼放任他,但顯然阿勞迪是個有問題就會問清楚的人。

阿勞迪接近透明的眼眸盯著綱吉的臉,彷彿想從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我聽說你之前跟G提出想去找『埃琳娜』,如果你真的打算跟庫薩卡一起執行任務的話,我可以讓他帶著你。」阿勞迪說著的時候卻發覺綱吉的表情微微動搖,好像有些事情不如他所想,「怎麼了嗎?」

 

「阿勞迪…我、我可以跟著你去俄羅斯嗎?」綱吉問,那句話讓阿勞迪的表情微微陰沉,「我可以幫上忙的,而且你一個人行動也很危險,有個聯絡人的話也比較好吧。」

 

「為什麼突然改變心意?連絡人,你有自信擔任那種任務嗎?」

 

「我可以試試,我只是突然不放心你一個人去。」綱吉解釋著,但在阿勞迪的眼中此刻綱吉的表情和他曾看過的那些編造藉口試圖通過審問的犯人們的表情實在很像。

 

「你並不是真的因為擔心我,而是有別的目的吧。」

綱吉的雙眼微微瞪大,但馬上別開雙眼,他沒有回答那句話。

「我無所謂,你想跟著去也可以,但你必須顧好自己的安危,到了那裡後我就無法分心。」

 

「我可以!!」綱吉欣喜地傾身,沒想過阿勞迪會如此容易被說服,而且沒有問他理由,「謝謝你,阿勞迪,我一定可以幫上忙的,而且我最近的火焰——」

 

綱吉的話才說一半,灼熱的指尖便已經輕輕碰上他的臉頰,那讓綱吉的身體凝滯。

下一秒,阿勞迪的臉靠得很近,綱吉發覺他們之間的距離不知何時縮短到能夠聽見對方的呼吸聲音,空氣中那溫暖而曖昧的氣氛讓一切變得自然無比,不久前這也確實是個很自然的行為,不管是輕柔的碰觸,或者阿勞迪注視他的溫柔眼神。

 

吻印上他的臉頰,阿勞迪身體的熱度從他們接觸的部分傳來,阿勞迪抬起他下巴的動作很親密,有那麼一瞬間,綱吉感覺自己就要沉溺在那種舒適的溫度之中,他想過,如果可以就這麼沉浸在這份被人愛著的情感,如果可以就這麼忘記那些悲傷的事情,腦海中無數次浮現這種奢求,如果可以,他便能讓自己徹底融入這個家族之中,他將再次擁有同伴。

 

但是,自己真的能夠擁有這樣的感情嗎?

擺脫過去重新開始生活,這是被允許的嗎?

 

綱吉輕輕推開阿勞迪,那行為讓阿勞迪皺起眉頭來。

之前綱吉就曾經拒絕過他,但他知道那是因為綱吉無法接受這種異樣的感情,他還沒有辦法忍受旁人質疑的眼光,綱吉本來就是那種有些軟弱又容易動搖的性格。

可阿勞迪可以感覺到這次綱吉推拒他的理由並不同。

 

「阿勞迪。」綱吉看來平穩而冷靜,他注視阿勞迪的雙眼非常直接,「…別再那麼做了。」

綱吉的聲音有些許顫抖,好像他懷抱著歉意,「我知道我之前的態度…那個…讓你誤會,我是真的很喜歡阿勞迪,可是…那種喜歡並不是……」綱吉本來已經想好了說詞,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無法講出那句『有其他更適合你的人』,他想他知道原因,他內心仍然懷有著不切實際的希望,忌妒著在這個時代能夠待在阿勞迪身邊的人,而自己卻無法那麼做。

 

「你想說什麼?」阿勞迪的語氣比綱吉更平靜,就算在這種時候這個男人仍然如此冷酷,綱吉有時真的懷疑阿勞迪是否沒有動搖或害怕之類的感情,「你怎麼想的那是你的事情,而我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但是……」綱吉有些傷腦筋,面對阿勞迪的強硬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只是懷疑,說出那些違心的話會讓你好過一些嗎?」阿勞迪的那句話讓綱吉愣了一下,「我討厭遷就其他事情,我只照著自己的想法行動,但你,你總是顧慮太多,我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麼而做那些你並不真的想做的事情,但為了他人而活著,對你來說真的有價值嗎?還是,那不過是你的自我滿足?或者你想要補償某些你曾經犯下的錯誤……你認為這麼做就會把所有事情一筆勾銷嗎?」阿勞迪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他輕輕闔上眼。

 

「你認為,你只要那麼做,你的同伴就會回到你的身邊嗎?」

 

綱吉還沒能夠細想前就突然用力推開阿勞迪,那行為足足把阿勞迪撞開到一公尺之外。

那激烈的行為以及綱吉臉上痛苦扭曲的表情,讓阿勞迪知道自己猜想的並沒有錯,對綱吉而言會讓他的行為出現改變的事情也只有兩種,一個是如今在彭哥列家族的夥伴們,另一個則是他曾經失散的那些夥伴,綱吉幾乎像是為他們而活的。在此之前這一直不成太大的影響,有時候那種強烈斯念的心情也會成為前進的力量,阿勞迪並不會否認,但如今他不喜歡綱吉露出那種『只有一條路可走』的拼死表情,好像他只有這樣才足以贖罪。

 

雖說他不清楚綱吉實際上遭遇了什麼事情,他不知道綱吉是不是又回想起了什麼往事才使他的行為出現反常,但他就是不喜歡綱吉現在的模樣。

綱吉壓抑著感情,並且失去了笑容,這讓人特別火大。

 

「不要隨便亂說,阿勞迪什麼也不知道!像阿勞迪這樣冷酷又強大的人怎麼會理解我的感受?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想法!!為什麼、為什麼要說那種話?為什麼你——」綱吉不懂為什麼對方可以如此事不關己地說出那些話,那是他不想要去思考的事情,他不想要被誰提起自己的創傷,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內心黑暗的渴望,可阿勞迪卻毫不在意剝開那些傷痕,讓他無法忍受。

 

如果是喬托的話就不會如此,他會安慰自己,他會理解自己。

阿勞迪的直接讓綱吉無法理解。

 

「我是不知道,那麼,你要告訴我嗎?」

 

「我……」綱吉的話梗在喉嚨,他咬住下唇,「我跟你沒有什麼話好說的了!

綱吉吼完就匆匆走向門口,想逃離這個房間,但就在他與阿勞迪擦身而過的時候被對方抓住手臂,綱吉回頭時臉上的表情像是隨時會哭出來那樣,顯得相當狼狽。

 

「你不是要跟我去俄羅斯嗎?下禮拜就會出發,你在那之前要做好準備,我不會帶上累贅。」

綱吉望著阿勞迪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隨後便甩開對方的手往外走去,消失在阿勞迪的視野之外,門關上的聲音傳遍了整條長廊。

 

阿勞迪站在那裡盯著空無一人的房間,他走到綱吉本來坐著的位置,剛進門時綱吉在觀看某個東西而露出了悲傷的表情,沒有多久,阿勞迪便注意到擺在綱吉桌上那個壞掉的懷錶,懷錶中有著綱吉同伴們的照片,氣到連這東西都忘記帶上,看來綱吉真的氣瘋了。

 

阿勞迪知道自己也許是過份了一點。

本來以為自己不會在意的,他其實一直都有種感覺,綱吉並不完全屬於這個地方,雖然不知道綱吉到底來自哪裡,故鄉在哪裡,但因為阿勞迪自己也有秘密,所以他並不想知道綱吉的所有,他本以為綱吉曾經的同伴也好、綱吉過去的經歷也好,不可能會影響自己,就算綱吉有一天會回到原本屬於的地方去,他也無法替綱吉決定未來,他會允許綱吉離開。

 

但事實是,他早已經無法不在意了。

 

 

 

Tbc

 

作者廢話:

綱吉開始籌畫他之後想做的事情了。

可阿勞迪不會允許他隨便就逃開吧,而喬托則反而比較放任。

綱吉在原本的時代大概就做首領一兩年的時間,行事自然無法太像個黑手黨,所以有稍稍忽略了敵人並且給予敵人太多寬容,造成後面的一些麻煩。

 

阿勞迪和斯佩德在原本綱吉沒有來的時空中的遭遇和如今綱吉在的狀況下遭遇是不同的,他第一次跟斯佩德用真面目見面是埃琳娜叫他來彭哥列之後,而在這裡他們早就用真面目見過面了,所以說綱吉雖然失憶,但這期間還是有帶來影響的。

 

綱吉時代的彭哥列的狀況,就不用問我到底怎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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