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我的眼裡並沒有一望無際的遼闊的藍色天空。
天空總是在下著雨，總是只有一個人。
沒有人能夠走到最近的距離，儘管朋友很多，卻沒有一個能夠查覺到我心底的感受，他們喜歡我的好相處、開朗，大多數的人都以為我沒有負面的部份，但我比誰都清楚自己，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人，沒有想要做的事情，認真的想專注著某樣東西的心情也只限於棒球而已，某一天手受傷之後，才突然發現那一點。
原來我的世界其實很狹小。
周邊的人都很好，卻沒有誰會在內心多做停留，沒有印象深刻的事物。
其實，那種感覺叫做寂寞，我後來才明白的。
然而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我的心中流過了一種褐色，溫柔的褐色，它如何也無法從我心中散去。
座車在一棟白色的樓房前停下來，窗子外頭的景色也跟著靜止，雨水落在窗上。
天才剛亮，他接到消息就從本部出發用最快的速度來到這裡。
每次接到這種消息的時候，山本總是會告訴自己，他總有一天要帶著對方跑到遙遠的地方，逃過這一切，逃過那些令人厭煩的現實，如果能夠在和他在一起，到哪裡都應該是美麗的。
下了車，山本黑色的頭髮被風吹得有些零亂，身邊的部下為他撐起傘，陰鬱的天空、陰鬱的心情，偶爾還會感到下巴的傷痕在隱隱作痛，傷疤讓他溫和的表情變得有些嚴肅，這幾年來部下們認定他是一個溫柔的上司，卻也敬重他是個強大的殺手，他不怎麼喜歡這個稱呼，但他知道握著這把劍的意義，然而此刻，他的眼中被渲染上一抹溫柔的褐色，讓他的輪廓柔和了一些。
雨天，多希望天空很快就會放晴。
身為雨之守護者的他，希望天空能夠永遠保持晴朗的姿態。
他推開醫院的門扉，聽著門上的風鈴輕輕響動，如同他心中的雀躍。
「受傷的情況怎麼樣？」
「沒有大礙，只要再休息一天差不多就能夠出院了。」醫護人員說著，一邊帶著他穿過長廊，「山本大人您不用擔心，首領他會沒事的，這種程度的傷口不會對首領造成什麼後遺症。」山本只是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但那雙深邃的黑色眼睛中卻沒有笑意。
不多說什麼話，山本習慣性地轉了彎，沿著走廊晃過下著雨的落地窗，在走廊的盡頭有一扇白色的、闔著冰冷的門，對著醫護人員點點頭之後，直到對方消失在視野之內後才推開那扇門。
窗外的光從窗子直接進入眼底，聽到下雨的聲音穿透了整間房間，山本將視線移到那個安靜躺在床上的人。
「今天好嗎，阿綱？」小聲的說，對方還在睡眠中，胸口緩緩上下起伏。
山本拉了一張椅子來到他身邊坐下，當目光對上綱吉的臉時，眼神一瞬間變得溫柔無比，含著一絲苦笑，山本的手輕輕撫過綱吉的瀏海，他不知道有多希望綱吉能睜開眼睛，用那褐色的雙眸撫平他焦躁不安的情緒。
每次見到綱吉，胸口就會有某種情感滿溢出來，不全是溫柔的，還有黑暗黏稠的部份。
綱吉又因為去談判而受了一點傷回來，在施用止痛藥之後疲憊地睡了，他躺在病房的身影看起來總是很安寧，山本知道綱吉不會去怨怪任何人的，他的眼淚只會為了自己以外的人流，然而，這種反覆的狀況卻讓山本幾乎沒有辦法忍耐。
如果不是每一次綱吉都會再次睜開眼睛，山本覺得自己大概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十年前的時候會選擇自殺，就是因為心中空虛得除了棒球之外沒有更多的東西了。
而他現在，最重要的事物就是綱吉。
「下次要小心一點啊，你總是不照顧自己。」喃喃自語著，山本起身倒了一杯水後又回到綱吉的身邊，打算等他醒過來的時候隨時能給他喝，這已經變成一種習慣。抬頭看到綱吉的床邊放著一束花，知道那是獄寺來時留下的，多半是因為被綱吉勸他回去工作才離開醫院的吧，否則獄寺不可能丟著綱吉一人，病房中的電視機上還有著雲雀過來時發飆留下的痕跡，了平則帶來了京子做的小蛋糕，就擺在桌上，這些讓山本忍不住微笑。
綱吉當上黑手黨首領之後，總是只思考保護他們的方法。
不願意他們擔心，卻不清楚他們只會為了他的事情而心煩氣躁，綱吉總是想靠一人的力量來阻擋那些危害，不管有多麼危險，他好像都沒有懼怕，綱吉就如同相當耀眼的火焰那般，山本卻害怕那光彩有一天會突然熄滅。
山本微微彎下身，他的手指交叉在胸口，腦中在思考著。
他其實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決定了……就在那個下雨天的時候。
綱吉，我，是不是也稍微追上你的身影了呢？
「山本，明天見喔。」一個男同學對山本笑著之後就消失在教室門口。
外頭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下起了細小的毛毛雨，最近下雨的頻率很高，但是每一次都是如同針一般的小雨，而且很快就天晴了。
升上高中以後，他、綱吉和獄寺就不再是同一班的學生了，有時候也會因此感到寂寞。
大概是尷尬吧，他們不再總是三個人一起上下學，不過這麼想的只有綱吉而已。
山本和獄寺在高中依舊非常具有人氣，不管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也好，在開始上學的一個月後，可能也是受到山本和獄寺對自己那種過於親密、溫柔的態度所影響，學校的人開始對看起來平凡無奇的綱吉投以好奇的目光，綱吉在某一天之後，就突然不再和他們一起回家了。
是啊，一個那麼受歡迎的男人居然會沒有辦法喜歡上自己舊時同窗以外的人。
甚至還同樣是男人。
山本並沒有隱藏自己的那種心思，因為他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但綱吉大概並不只是因為別人的目光，而是已經感受到了他們之間的情感正在慢慢醞釀著變化，綱吉總是害怕改變他們現有的關係。
當然，這種事誰都會覺得奇怪吧？
山本能理解綱吉的擔憂和推拒，可他覺得除了綱吉之外，沒有人可以真正走到他的心底。
所以他寧可像現在這樣，如果綱吉不願意，他就只是留在這個位置上。
儘管有時候也會想，這種心情，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傳達給他呢？
「你今天要去找那個小個子啊？」教室中一個女同學說著，帶著一點疑惑的表情，「其實…真的很奇怪呢，獄寺的話和山本你的氛圍比較像，你們是好朋友吧，不過那個……澤田嗎？澤田和你們在一起時感覺好奇怪啊。」女孩不算有惡意，她只是說著大部份人心中的想法。
「啊，不是批評你朋友喔，只是感覺不像同一個世界的人…澤田是很有趣的人啦……」
「會很奇怪嗎？」山本笑笑，突然想到什麼的，「對了，要說獄寺的話，他最喜歡綱吉了。」
「欸，真的嗎！」
山本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點點頭，「其實，我也是啊。」低聲地說，不過大家並沒有聽得很清楚。
他並不想和其他人分享更多綱吉的細節，不願意讓其他人知道他的好和特別，這樣的自私也是他自己的。
其實他們之間最特別的人是綱吉，未來的黑手黨的首領。
但大部分的人都不會一眼看出綱吉的好處。
要是綱吉哪一天跑到了他不知道的地方，他該怎麼辦呢？
黑手黨……已經決定要加入了嗎？
但這樣一來就不能夠繼續打棒球了。
山本心中最近經常都在想這些事情，他有些煩躁，棒球也沒辦法好好打。
走到外頭，他跑去離他教室有些遠的二班找綱吉。
想看到他的臉，想聽他的聲音，這麼想的同時就心情急迫地想要快點與他早點碰面，明明昨天也才見過的，一起慶祝了自己在短時間內成功成為棒球社的一軍，綱吉發自內心的祝福讓他很開心。
「喔喔，是山本啊，澤田他已經回家囉。」一個綱吉班上的人一見到他就說，彷彿已經知道他是來做什麼的，「獄寺和他一起走了，你追上去看看說不定還在門口。」
「喔，Thank you啦。」
剛說完，山本就用小跑步跑到大門前。
在門口處停了下來，只見到綱吉和獄寺站在門口的屋簷下頭正講著什麼，綱吉搖搖頭好像在推讓什麼東西，那把獄寺的雨傘被推回獄寺手中，綱吉笑著說了幾句話，下一秒鐘就抱著書包往細雨中跑了出去。
「啊…！」山本驚訝地望著，來不及追上去。
這時候獄寺看到了山本的身影，馬上由一臉疑惑轉為憤怒，「他說這場雨很突然，怕你也沒帶傘，所以要我等你！！你這個傢伙既然在的話，幹嘛不快點出現啊！」然而，山本是有帶傘的，獄寺就更生氣了。
他並沒有聽獄寺的抱怨，只是看著綱吉拿著書包放在頭上，在雨中快跑離開身影。
外頭的雨淋濕了那個瘦小的身影。
那時候，山本心中突然有一種感情湧上胸口。
綱吉就是那樣的人，一但為了別人什麼都不管，那時綱吉的身影讓山本有種很害怕的想法，好像對方並不會停下腳步，也不會回頭看他一眼，他們兩人會被扔在原地，而綱吉就會那麼消失無蹤。
綱吉的背影看起來居然是那麼瘦小，需要人保護。
同時卻那麼遙遠。
「我睡著了嗎？」山本從溫暖的觸感中爬起來，他有點訝異，還有驚慌。
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在綱吉醒來的時候看著他、照顧他的。
他抬頭望望窗外的雨已經停下來了，時雨，來得很快也走得很快，一瞬間想起十年前的事情，有種懷念的感覺。
要說完全沒有後悔是不可能的，他留在日本的話就可以繼續打棒球，也可以陪在父親的身邊，不需要手染鮮血、不需要害怕擔心，更不需要看到綱吉受傷的模樣。
然而，當初下定決心的時候真的來得很快。
那個下雨天他下了決定要到黑手黨去，他內心所想的事情連綱吉都不知道吧，不懂他為什麼突然決定成為黑手黨。
看著綱吉的臉，越來越想吻他了，然而他並不想在綱吉未允許的情況下吻他。
綱吉對他來說除了是心底深愛著的人之外，也是他的首領，他的朋友，同時也是他心中不可隨便碰觸的人，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擁有他，這種事情真的太過奢求，如同夢一樣，也不該一個人獨佔著。
但是綱吉某天臉紅著主動吻他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世界彷彿都停止了。
一個人獨佔他有什麼不對的？
他本來就應該是我的。
手突然被輕輕握住，一個溫暖的體溫觸碰著他的手指。
山本低下頭，綱吉動動睫毛睜開了雙眼，那雙和以往一樣的眼眸溫和地看著他。
看到山本在身邊，綱吉的嘴角輕輕上揚小小的弧度，含著一絲溫暖的陽光，像在叫他不要擔心。
「武，你在這裡啊。」綱吉用種夾雜著嘆息的語調說，裡頭飽含著安心。
「嗯。」大手觸碰綱吉的臉，他的體溫相當溫暖，在溫暖的陽光照射下，綱吉的笑容看起來特別炫目。
「你在這裡的話，我會沒事的。」綱吉說，將目光移到窗口，「大家都來過了，我一直在等你來。」
綱吉嘆息，他其實有很多的事情不敢做、不敢要求，綱吉曾經對於走在山本和獄寺身邊都曾感到自卑。
他也擔心，如果要求山本為自己放棄什麼的話，或許會讓山本後悔，所以他不曾開口。
所以他很自私，等著山本說要主動來到他身邊。
綱吉沒有告訴過誰，其實那個時候他聽見山本要前來西西里，他是真的很開心。
也鬆了一口氣。
「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從前的事情。」
「這麼剛好，我也是。」山本笑著，將綱吉扶起來。
「啊，你剛剛睡著了？真是的……」
然後，山本吻上綱吉。
綱吉的臉微微泛紅。
「綱吉！！」
踩著水花追了上去，拿著雨傘卻歪歪斜斜的，也忘記了有沒有遮到自己。
只是想要追上那個身影，身後的獄寺詫異地愣了一下之後才匆匆趕上去。
聽到了聲音，前方的身影抖動一下之後回過了頭，看到山本的時候露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表情。
「山本？」
山本好不容易來到綱吉面前，還在微喘，臉上卻浮現一抹明朗的笑。
「終於追上你了……」手上拿著雨傘遮住綱吉，其實他們兩個人早就全濕了，「一起撐吧。」
「不是都淋濕了嗎，山本你不用追過來的啊，反正我都已經濕了。」綱吉靦腆地低下頭，他覺得山本靠得很近，近得聽得到心跳聲音，他心中卻無可抑制地感到開心，有一種暖意和微微的酸澀。
山本只是突然將他攬到自己的懷中，濕潤的觸感卻還是溫暖的，那很明確傳遞著一種情感。
山本一瞬間知道自己看著綱吉的背影時所想的事情到底是什麼了。
想追上，想走在他身邊，想一直在他身邊。
一直困擾著他的答案其實早就出來了，比什麼都重要的人，只有綱吉而已，就算要丟下一切也想要追上他，這種程度的覺悟他早就準備好了，只要綱吉一離開，那種心情就無比強烈。
如果綱吉不會轉頭來尋求幫助，那也無所謂，自己變強就行了，成為有一天可以讓綱吉依靠的存在。
然後那時候，他再明確向對方表達自己內心的感情。
「綱吉，那個啊……」說到一半，身後獄寺匆匆趕到並且大罵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三個人很快笑著鬧成了一團。
山本和獄寺爭執著誰要和綱吉撐傘，而綱吉則是在旁邊靜靜看著，那如同國中時代的相處讓綱吉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山本悄悄望了綱吉一眼，移開視線後，嘴角輕輕上揚。
綱吉，我想走在你的身邊。
我要到什麼時候才可以追上你的身影呢？
Fin
作者廢話:
我剛回國，但就是來不及寫連載。
看到有人說要看山綱，我就貼了以前的舊文(不過還是重修過)。
我發覺我還有很多短篇，可以讓我貼貼貼貼不完。
下一個大家有什麼想看的cp可以跟我說，我就來找它的短篇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