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玥

Whisper of Cloud 19 (阿勞迪x綱)

綱吉懷抱著疑惑獨自來到約定的地點,那是一間位於市區的教堂,人們熙來攘往地聚集在前方的廣場上,不管怎麼看都不像個隱密會面的地點。保羅告訴綱吉,在俄羅斯黑手黨中有願意冒著危險與彭哥列進行交易的人,並且對方在經過幾次私密協調後終於願意與綱吉見面,從那時開始綱吉便一直期待著這天的到來,對方指定了地點與時間,並且只允許綱吉單獨前往,儘管這聽起來幾乎像是個陷阱,綱吉還是無法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提前從基地悄悄溜出來,除了保羅之外,沒有人知道綱吉的行蹤。

 

這幾天阿勞迪因為某些狀況而離開了莫斯科的基地,就綱吉所知,他們之前派到俄羅斯黑手黨中潛伏的某些情報員突然失去了聯繫,阿勞迪就是為此決定親自打探消息,綱吉只要在阿勞迪返回之前回到基地,就不會被發現。

 

綱吉穿著一身不起眼的老舊襯衫,站在教堂廣場門口右側數來第二個座椅,就連這個位置都是指定好的,綱吉猜想對方行事非常小心,打算先遠遠觀察他是否值得信任後才打算現身,因此才會要求綱吉在指定的時間地點出現。

 

綱吉比預定的時間早到很多,等待的同時他拿出一直藏在口袋中的懷錶,忍不住去看那張破損不堪的照片,他深怕有一天這張照片會消失不見,他望著上頭的夥伴,再次確認了自己的意志以及決心,每當他動搖的時候就會這麼做,不論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都必須改變那悲傷的未來才行,為此他願意冒險,也願意犧牲自己的生命。

 

然而,他的內心卻也有個自私的聲音勸著他放棄那個時代,在這個溫柔的時空生活。

如果自己沒有恢復記憶就好了,曾經一片空白的澤田綱吉或許還能夠自由地在這個時空待下。

 

綱吉偶爾會產生自私的想法,希望能夠接納他深深愛慕的人朝自己遞來的手。

希望能夠待在對方身邊,與他在彭哥列中建立起真正的羈絆。

 

「…比起我,阿勞迪一直都過得更辛苦…我該振作一點…」綱吉忍不住苦笑,光是遠離自己的故鄉、遠離彭哥列以及同伴才不過幾年就已經讓自己如此寂寞,阿勞迪遠離故鄉超過十年以上,再也沒有回去,還不能夠與周邊的人產生親密關係,甚至連本名都不能夠說出來,他不曉得為什麼有人可以忍耐這樣的生活方式。

 

那時阿勞迪只對他說『不懂與人和平相處的方式』,綱吉一直很好奇阿勞迪的過去到底經歷過什麼,他是否也和自己一樣在追尋仇人的道路上碰到迷惘與挫折,這些感情似乎和現在的阿勞迪沒有任何連結,綱吉忍不住想了解更多。

 

他收起懷錶,抬起頭環顧周圍,卻沒有看見任何像是黑手黨的人出現,約定的時間眼看就要到了,綱吉希望這不是一次撲空的約定。

 

就在他這麼想的同時,一個腳步聲輕輕停在綱吉的背後,身後那人的氣息很輕巧,綱吉不確定自己該不該轉頭,或許是超直感作祟,某種危險的預兆讓他心跳加速。

 

「我沒想過會是你。」那個熟悉的聲音說,當綱吉意識到對方是誰的時候,一股刺痛突然穿過頸椎,昏眩的白霧蒙上視野,「老實說我吃了一驚,本以為只是個膽子特別大的人妄想對付俄羅斯黑手黨,聽到彭哥列的名字時我就已經打算要同意這交易,想藉機套出有關你和那個叫阿勞迪的傢伙的情報——沒想到你們居然跑來俄羅斯,我們可是狹路相逢,不是嗎?」

 

綱吉倒下的時候使盡全身的力氣扭過頭想要看對方一眼,他確實看到模糊的身影以及非常不清晰的冷漠笑容,但他仍然認出了那個熟悉的身形。

 

「…斯佩…德…」

 

「你還記得我的名字,真是榮幸。」對方笑著說,聲音相當柔和,蹲在綱吉的身旁抓住那瘦弱的手臂,「澤田綱吉,雖然我還不確定要拿你怎麼樣,總之先跟我來一趟吧。」

 

「不…我有話…你……」

 

綱吉沒辦法反駁對方,也無力反抗,心想著自己太過大意。

但他也有一絲慶幸,如果保羅好不容易找到的俄羅斯黑手黨協助者就是斯佩德的話,只要能夠順利說服對方,肯定可以獲得強而有力的幫助,他必須快點把埃琳娜已經獲救的消息告訴這個人才行,讓他知道這一切和彭哥列並沒有關係,彭哥列並不是敵人。

 

但是,在此之前他就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識。

 

 

 

 

 

 

 

 

綱吉從昏睡中甦醒時在一間特別昏暗的房間裡頭,陰森森的空間裝飾著一些看來特別怪異的小東西在牆的周遭,一個看似孤獨的身影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男人望著窗口,側面的表情卻透出些許陰鬱,不如他平時在人前那悠然自得的感覺。

男人的輕鬆彷彿是虛假的,某種沉重的腳鐐困住了他,讓他停滯不前,綱吉覺得眼前的男人給他這種想像,綱吉很快發現自己並沒有被綁著,於是安靜無聲地爬起來。

 

「你在想埃琳娜的事情嗎?」綱吉這時緩緩開口,對方一聽到那個名字就扭過頭,那雙深色的眼眸洩漏一絲殺意,寒氣竄入綱吉體內,但他沒有因此而畏縮。

 

「你竟敢提起埃琳娜的名字,你們彭哥列沒有資格談她,」斯佩德冷酷的聲音參雜著憤怒,但綱吉也明白那是因為埃琳娜對斯佩德來說太過重要,「是因為彭哥列,所以她才會被抓走。」

 

「不是因為彭哥列。」綱吉說,斯佩德驚訝於綱吉的大膽,在此之前他所知道的綱吉是個怯懦又不敢發表意見的少年,但此時的綱吉給他很不一樣的感覺,「是因為斯佩德輕舉妄動所以才讓埃琳娜陷入危險,不是嗎?因為你陷害達維德‧烏巴爾多,所以對方為了報復你才會傷害埃琳娜…而你卻把這怪到彭哥列頭上,不覺得太狡猾了嗎?」

 

「你為什麼——」斯佩德不懂為什麼綱吉會知道這些事情,他與埃琳娜之間發生過的事情,以及達維德‧烏巴爾多正是陷害埃琳娜的那個人,這些不可能有第三者知道才對,但綱吉卻好像明白所有經過。

 

「是埃琳娜告訴我的,她把所有事情的經過以及她會被抓的原因全都告訴了我們。」綱吉說,望著斯佩德那驚訝的表情,只是微微一笑,「她很想念你,只是希望你不要誤入歧途越陷越深,她希望你可以從俄羅斯黑手黨中平安抽身,盡快回到她身邊。」

 

「你見過她?為什麼你們彭哥列會見過她——」

 

「我們已經把她救出來了。」綱吉說,斯佩德雖然明顯動搖了,卻沒有那麼輕易相信這句話,「對了,我手上還有她親筆的信,只是我沒有隨身攜帶,如果我知道今天和我約定見面的人是你的話,我肯定會一起帶出來,只要你放我回去,我就可以拿來給你。」

 

「你們把她救出來了?難道你真的以為我會相信你們這種謊言嗎?」斯佩德歪著頭,深色的雙眼盯著綱吉試圖判斷他是否在說謊,「你們是從哪裡知道她所在的?不管我搜索多久,不論我怎麼樣找,都無法找到她。」

 

「這……」綱吉說不出他其實是因為知道未來的事情而利用了歷史文獻鎖定埃琳娜的位置,「請相信我,我們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現在埃琳娜就待在彭哥列,她一直希望能夠連絡上你,卻不知道你在哪兒,因此將口信託給彭哥列。」見綱吉有口難言的模樣,只是加深了斯佩德心頭的懷疑,他無法排除綱吉是為了逃離而編造出這些故事,他尋找許久也毫無進展,彭哥列竟只花一個月就找到埃琳娜,但同時斯佩德也沒辦法忽略綱吉所說的話。

 

如果埃琳娜真的在彭哥列手上,不論機率多麼輕微,他都必須一探究竟。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不是實話,你看起來是個不會撒謊的人,但也可能你只是在演戲。」斯佩德走上前,手指抬起了綱吉的下巴,綱吉的那雙眼睛透徹得看不出在說謊,如果是演戲的話他就是一個絕頂的高手,「要是我放你走,你也可能會向俄羅斯黑手黨告密,你讓部下到處尋找俄羅斯黑手黨的合作者,不就是因為你和俄羅斯黑手黨也有些淵源嗎?」

 

「我不會這麼做的,我跟俄羅斯黑手黨…並不是什麼好的淵源,而且我無論如何都需要協助者……」綱吉垂下視線,隨後他突然想起什麼,開始找尋起自己身上的口袋,「對、對了,雖然我沒辦法解釋,但我有證據我見過埃琳娜。」

 

綱吉好不容易翻出自己隨身攜帶的懷錶,在拿給斯佩德看之前他猶豫了幾秒鐘,但比起心中所懷的擔憂,讓斯佩德相信自己說的話更加重要。他轉開懷錶中藏著的機關,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科技讓它成為一個小型的投影機,他在所有資料中找到了一張埃琳娜的照片。

 

斯佩德看見那平凡無奇的懷錶突然冒出不可思議的光芒,即便是曾經生活在貴族世界的他也沒見過這樣精巧的機械,那投影下的人物無疑是埃琳娜,影像中的埃琳娜在靜靜微笑著,身旁的人是彭哥列現任首領,喬托,看了這個,斯佩德很難不動搖,那並不是幻影,或許彭哥列真的把埃琳娜救出來了,否則埃琳娜不會站在那個男人身邊。

 

「那麼,你們手上有埃琳娜,」斯佩德的聲音恢復平靜,他冷冷地看向綱吉,「如果這是真的,你們打算以此來威脅我配合嗎?你們帶走她有什麼目的?」

 

「不,」綱吉關上投影,他看出對方已經開始相信他說的話了,「我沒想過要利用埃琳娜威脅你,只是,我需要熟悉俄羅斯黑手黨的人協助,沒想到保羅聯絡的人是你。當然,我不否認我希望你可以幫助彭哥列,幻術的力量很稀有,對我們會很有幫助,但即便你無法成為夥伴,至少不要做為敵人,那是我們幫助埃琳娜的理由之一,喬托說願意無條件把埃琳娜帶到你身邊。」

 

斯佩德聽到那句話後,表情稍稍變得柔和了。

他注視著綱吉的雙眼帶著一點好奇,想了解綱吉此刻懷抱的秘密,他看出綱吉跟他聯繫絕對是隱瞞著彭哥列家族的行動,因為來自保羅的聯絡中特別交代了必須向除了保羅之外的人隱藏,絕不可洩漏給彭哥列知道,那代表綱吉尋找俄羅斯黑手黨的協助者並非經過家族核可的行為。

 

「澤田綱吉……看在你對我坦承的份上,給你一個忠告吧,你似乎有必須在俄羅斯黑手黨中做的事情,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如果你是想要跟俄羅斯黑手黨作對,我只能說你瘋了。」

 

「為什麼?」

 

「俄羅斯黑手黨不是你一個人能夠動搖的,你做夢也想像不到它所擁有的力量,單憑現在的彭哥列是不可能對它造成任何損傷。」斯佩德嘆了一口氣,轉向窗口,露出一個陰鬱的神情,「事實上我也希望能像埃琳娜說的直接脫離這個家族,卻不是那麼容易,不知道從哪裡他們查到了我的底細,知道我的出身,而這代表即便我可以使用幻術離開並隱藏蹤跡,曾經與我來往過的那些人以及我早已拋棄的家族都有可能會因此受到牽連。」

 

也不是有多在意曾經的家族,屬於貴族的世界了無樂趣,他沒有殘留下太多情感。

但斯佩德知道俄羅斯黑手黨的做法殘酷,自己再怎麼無情也不願意讓某些無辜者因自己而遭受牽連,總倚賴著幻術行動自如的他當初進入俄羅斯黑手黨並未想過會如此難以脫身,但在俄羅斯黑手黨內部派系的爭鬥越演越烈的這個時期,招攬他的人不願意就這樣放他走,而這也是他為什麼會停止搜尋埃琳娜的蹤跡回到俄羅斯的原因。

 

俄羅斯黑手黨將有大事要發生,他的雇主希望他能夠成為得力幫手。

 

「但是我…我有無論如何必須阻止的人……」

 

斯佩德望著綱吉那透出堅決光芒的雙眼,他自然不是第一次看見那種堅毅不屈的眼神,但像綱吉這樣夾帶著不情願的卻很少,他幾乎可以斷定綱吉並不是真的認為做這件事情是正確的,只是他不得不如此,彷彿被逼到絕境,或者有什麼把柄在他人手上,那就像是失去埃琳娜時的自己一樣,這讓斯佩德對綱吉如今的處境產生了一份親近感。

 

「把埃琳娜的口信帶給我,那麼也許我會考慮跟你合作,若你們真的能夠讓我見到埃琳娜,我也不再與彭哥列為敵。」斯佩德鬆口,那讓綱吉的臉上浮現燦爛的笑容,那一刻的他十足像個孩子,斯佩德覺得那才是綱吉最真實的模樣。

 

「只是有個小問題。」斯佩德這時突然說,他猛然才想起這件事情,「我已經把抓住你的事情告訴了那個男人,引誘他過來。」

 

「你是說——」

 

「阿勞迪,你是這麼稱呼他的吧。」斯佩德冷笑一聲,他毫不在意綱吉臉上的驚恐,「我寫了封信通知他一個人前來這裡,否則就殺了你,我本來是打算將你們兩人一網打盡,我猜他正在趕來的路上。」

 

「天啊,阿勞迪會殺了我!」綱吉整個人從床上跳起來,驚慌失措的模樣在斯佩德眼中有點可笑,但他可以猜想到阿勞迪的憤怒,因為就算是做為旁人的他也看出那個男人對澤田綱吉有著不尋常的執著,「我該怎麼……」

 

「也許你該親自去向他說明你會來到我這兒的原因,他應該已經到附近了。」斯佩德笑著,眼底冒出一絲惡作劇般的喜悅,他緩緩站起身來,綱吉不清楚為什麼他一副要告別的模樣,因為這個地方明明就是屬於斯佩德的,就算有人要離開,那也應該是綱吉,「替我向他問好,我會再聯絡你,澤田綱吉,到時候希望你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扔下那句話後,突然斯佩德就如同一陣霧般消失蹤影,而綱吉來不及留下他。

等綱吉終於回神時,只聽見那扇看起來不怎麼堅固的木門被重重敲響,而敲門的人肯定不是懷抱著什麼愉快的心情。

 

 

 

 

 

 

 

 

「為什麼又一個人擅自行動?」

當阿勞迪全身透著一股殺氣出現在綱吉面前時,綱吉急忙對他解釋發生的一切,在知道是斯佩德帶走綱吉後,阿勞迪難得流露出訝異的神情,畢竟在德國的時候他們發生過不少事情,本以為彼此都不會再見面,沒想到竟會在俄羅斯再次相遇。

 

但是阿勞迪也沒有忽略綱吉一個人出來見斯佩德的事情。

綱吉在喬托離開俄羅斯前才答應不會輕舉妄動,也不會做出獨斷的行為,然而這個誓言如此快就被打破,讓阿勞迪有些無奈,但他也沒打算要嚴厲責備對方,他知道綱吉急切的心情。

 

「我…抱歉,我只是…我沒想過會遇見斯佩德,我只是出來晃晃……」

 

「我知道這並不是湊巧。」阿勞迪打斷了綱吉彆腳的解釋,眼神冷酷無比,卻又在查覺到綱吉的恐懼時稍微改變了態度,「你不需要對我說謊,不管你做了什麼或者你打算做什麼,我都沒有阻止你的打算,只是我說過會保證你的安全,那是我的責任——我希望你老實告訴我。」

 

「我對阿勞迪來說是負擔嗎?」綱吉有些在意對方的說法,那聽起來就好像因為阿勞迪承諾了喬托而不得不一並承擔起自己的所有行為,綱吉深怕這樣的自己會給阿勞迪帶來沉重的壓力,明明在俄羅斯的工作就已經很沉重了。

 

「……聽到你又被抓住,我還以為是俄羅斯黑手黨發現了你。」阿勞迪沒有直接回答綱吉的問題,反而伸手輕輕將綱吉擁入懷中,那靠近的距離讓兩人都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綱吉才發現阿勞迪的心跳有些快,「你之前試圖暗殺伊凡柯夫,那個男人如果抓到了你就不會讓你活命,你或許不知道,他們懸賞要抓住當時的暗殺者。」

 

阿勞迪沉下雙眼,他討厭這種感覺,無法受控制的恐懼是他從未體驗過的,他不認為自己會害怕任何東西,就連在任務中遭遇可能失去生命危機,也從未有過這種不安的想法。

綱吉總是讓他苦惱,所以綱吉的存在或許的確算得上是一種負擔。

 

「阿勞迪這樣一個人過來也很危險,不是嗎?」綱吉憂心地說,這次沒有發生戰鬥是值得慶幸的事情,若斯佩德沒有相信綱吉所說的話,那麼很可能在實力相當的兩人之間勢必有人會受傷,「你沒有必要為了我這種人冒險。」

 

「我的行動會由我自己判斷值不值得。」阿勞迪嘆息,他輕撫綱吉有些冰冷的雙頰,在這個簡陋的房間中沒有足夠保暖的設備,也因此讓他們能明顯感受到彼此的體溫,阿勞迪低頭親吻上那令他眷戀的雙唇,為綱吉沒有閃躲而發出柔和的笑聲。

交纏的親吻非常甜蜜,溫暖了雙頰,綱吉的腦中有一股熱氣,鬆懈了心中僅有的防禦,明知道告訴阿勞迪的話很可能為他帶來麻煩,卻還是不願意繼續隱瞞下去,不管過多久他仍然不擅長欺騙,特別是面對關心自己的人更是如此。

 

「我…其實是想尋找俄羅斯黑手黨中的協助者。」綱吉低聲地說,他本以為這會遭到阿勞迪責罵,卻發現對方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難道,你、你早就知道了嗎?」

 

「你的部下並沒有我組織中的人擅長遮掩行跡,為了不讓我們惹禍上身,我有讓人監視你的手下。」阿勞迪坦承,他沒有戳穿綱吉的行為是不想讓綱吉轉而採用更危險的方法,他一直都是默默觀察,「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阿勞迪知道的吧,我必須阻止安布洛斯還有俄羅斯黑手黨,我…沒法只是等待。」

 

「我實在不懂你如此著急的原因,主動聯繫俄羅斯黑手黨內部的人是很危險的,若不是剛巧對象是斯佩德…俄羅斯黑手黨也可能設下圈套引誘你上鉤。」

 

「我知道。」綱吉垂下雙眼,有些沮喪於自己的行動似乎怎麼做都不正確,「但我本來想,這麼做也可以幫上你一點忙,不用只靠你和你的情報組織,你平時要看顧我,又總是沒辦法休息…如果我們可以找到一個俄羅斯黑手黨的協助者,我就可以替你分擔一些吧。」

 

聽到綱吉那樣說的阿勞迪表情浮出一絲幾乎看不出來的喜悅。

他了解綱吉,綱吉是個儘管想要偽裝冰冷卻仍然無法徹底擺脫善良的那種人,綱吉的行動很好猜測,在能力所及範圍內能夠做的事情,綱吉總是會努力去做,雖然有時顯得未經思考,但如果是『為了自己』,阿勞迪發覺自己的心情因此而迅速好轉。

 

「你擅自的行動不值得鼓勵,但這次確實幫上忙了。」阿勞迪說,綱吉有點吃驚地望著他,不懂為什麼阿勞迪會這樣講,「我的部下有幾個人失蹤的事情,你也知道吧?」

 

「啊…確定是失蹤了嗎?你這次離開基地就是確認這件事情吧?會不會是有什麼原因讓他們沒辦法聯繫……」

 

「這些人好幾天沒有回報狀況,我底下的情報員都有某些必要的程序,如果沒有完成那就表示對方很可能身陷危險或者已經死了,有幾個人在過去這段時間並沒有完成這些程序,不論發生了什麼,都可以判斷他們現在不能自由行動。」

 

「也就是說他們也可能是被俄羅斯黑手黨發現了嗎?」

 

「不知道,但也有這種可能性,所以我才會說你幫上了忙。」阿勞迪很清楚這機會得來不易,沒想到把綱吉帶走的人是斯佩德,而彭哥列手上剛巧也有能夠換取交易的籌碼,這該說是巧合下的好運,「在這裡的活動一旦失去情報來源將會是致命的,我們需要斯佩德提供協助,而他使用的幻術…恐怕是目前最佳的武器,但……」

 

「有什麼覺得不安心的嗎?」綱吉見阿勞迪的表情中存著懷疑。

 

「那個男人很危險,肯定不會真心與我們合作,也許會在緊要關頭背叛我們。」

 

但那句話卻沒有影響綱吉的樂觀,只見綱吉露出一抹微笑,輕輕抓住阿勞迪的手。

 

「不會的,斯佩德和彭哥列肯定可以成為很好的合作夥伴。」

 

「你為什麼可以肯定?」

 

「因為,斯佩德和埃琳娜都會成為彭哥列的夥伴,相信我。」

 

阿勞迪不懂綱吉的自信來自何處,但因為那句話他暫時放下了對斯佩德的成見。

他也不得不意識到,從前只相信數據解釋的情報與風險的自己,竟也開始受到感情的牽引而改變做法,這大概是受到綱吉的影響才產生的變化,真的非常不像自己。

 

在他們談完那些事情後,他們選擇在城鎮中的一間酒吧留宿,只因為當阿勞迪找到綱吉時已經是傍晚,而聽說他們如果要回到基地還需要半天的時間,現在趕夜路回去並不是聰明的做法,所以阿勞迪選擇了住下休息一晚。綱吉聽說,他們在莫斯科的基地留給薇絲卡後阿勞迪便一個人出來找他,看得出阿勞迪非常信任薇絲卡,甚至願意把部下與整個基地的安危託付給對方。

 

綱吉不知道原來斯佩德將自己帶到這麼遙遠的城鎮,但聽阿勞迪的描述,這裡非常接近俄羅斯黑手黨的分部宅邸,推測斯佩德是想一抓住他們就要將彭哥列的人交給俄羅斯黑手黨處置吧,幸好對方還打算要逮住阿勞迪才行動,否則綱吉早已落入俄羅斯黑手黨手中。

 

綱吉望著窗外漆黑的景色,幾盞微弱的燈火照著街道,視線仍然很不清晰,綱吉想起在自己那個時代燈火通明的夜景,這些細節都不時提醒著他,他不屬於這個時空,他揹負著改變未來的責任,儘管有時候他寧可忘卻那些記憶,或許也因為如此,剛到這個時空的他才會順應著這份希望而失去記憶吧。

 

「你想要喝點酒嗎?」阿勞迪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手中拿著一瓶紅酒,他來到綱吉的身邊坐下,「看你好像很難入睡,偶爾喝一些也不錯的。」

 

「是酒吧老闆給的嗎?」綱吉微笑接下了酒杯,「她好像很喜歡阿勞迪呢。」

 

不願意把忌妒表現得太明顯,但看見美麗的女人親近阿勞迪的模樣還是忍不住覺得難受。

但阿勞迪沒有回答,只是替綱吉盛了酒後自己也倒一杯,綱吉忍不住用眼角餘光看對方,啜飲紅酒的身影看起來精緻優雅,淺色的側影有種虛幻的美麗,有時候綱吉會覺得阿勞迪和自己處於不同的世界,他們能夠待在一起是很難得的,本來他們不該有任何交集。

 

「如果這裡很靠近俄羅斯黑手黨分部,伊凡柯夫會在那裡嗎?」

 

「不,」阿勞迪說,綱吉懷抱疑惑地回頭看他,「這裡並不是伊凡柯夫住的地方,而是安德魯・雅克夫列夫,俄羅斯黑手黨的第三把交椅,他經手的也是這個國家最黑暗的交易,包括人口販賣還有暗殺,伊凡柯夫把那些骯髒的活兒都交給他,卻也坐大了他的勢力。」

 

「人口……真是討厭的感覺。」綱吉皺起眉頭,他不是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在此之前他和保羅一起逮住過與彭哥列作對的小組織,似乎就是安德魯派來的,也不知道和彭哥列有什麼瓜葛,但也許是因為對方負責的是私下的交易,所以才會注意到彭哥列吧。

 

綱吉一直把心思都放在伊凡柯夫身上,因此並沒有很關注其他俄羅斯黑手黨幹部,也不太清楚他們都是些什麼人,但阿勞迪似乎對這些人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和情報蒐集。

 

「如果說伊凡柯夫是俄羅斯黑手黨對外權力的代表,安德魯就是藏在黑暗處替他處理掉所有妨礙者的存在,他的名字受人懼怕,某種程度來說,在地方的小組織眼中對安德魯的懼怕更勝於伊凡柯夫,只是連那樣的人都屈居於伊凡柯夫之下,才是那男人可怕的地方吧。」

 

「原來如此…但…伊凡柯夫是個惡人沒錯吧?」綱吉有些不安地問,阿勞迪能猜出他這麼問的理由,因為綱吉的目標一直都是殺死伊凡柯夫,「他罪有應得…做了很多可怕的事,不是嗎?」

 

「如果你是指他是不是殺過無辜的人,從這方面來講他是個惡人吧。」阿勞迪看見綱吉的表情微微放鬆,繼續說下去,「但他也是控制俄羅斯黑手黨不失控的人,曾經的俄羅斯黑手黨比現在更混亂,欺壓城鎮的居民、黑暗的交易猖獗、操縱許多不當利益,他們做的事情嚴重破壞社會的平衡,只有伊凡柯夫足夠強大可以控制這些事情不過度失控。」

 

綱吉聽到後若有所思,表情也變得陰沉。

阿勞迪知道綱吉在猶豫,猶豫是好事,他一直都認為綱吉沒有必要去做那些他實際上厭惡的事情,綱吉並不適合手染鮮血,不論是什麼理由殺人,罪孽都不會因而減輕。寬大的手掌輕輕撫過那柔軟的褐色髮絲,攬過綱吉的肩膀讓他可以靠上自己,綱吉也受到氣氛驅使而躺進那溫暖的懷中,他深知這些感情是不被允許的,卻又忍不住放任自己享受這份溫柔,當阿勞迪的體溫傳遞給他時,緊繃的精神便能夠得到舒緩。

 

「阿勞迪,可以告訴我你的過去嗎?」綱吉這時猶豫地問。

 

「我的過去?」阿勞迪的表情突然看上去冷硬而無情,彷彿面對他已然不需要的棄置品般的眼神,「為什麼突然想知道這件事情?我的過去並沒有會讓你覺得有趣的事情。」

 

「不、我只是…我想要知道…想知道關於阿勞迪的事情。」綱吉的臉微微泛紅,他覺得自己的話語有些曖昧而難以解釋,「……不是只有我…遭遇這種困難…我知道不是只有我有不好的過去,卻總難以啟齒…所以,要是阿勞迪願意告訴我的話,我或許就有勇氣…說…說出我……」

 

「你就會告訴我你之前發生的事情嗎?」

 

「啊…」綱吉看見阿勞迪臉上微小的喜悅之情,在那張冷漠的臉龐上竟如此明顯,被溫柔的眼神注視著,綱吉突然喘不過氣來,「嗯、嗯……」

阿勞迪的吻落在綱吉的頭髮上,並感覺到綱吉的身體稍稍繃緊,他們很久沒有在一個房間裡待著度過夜晚了,也因為如此,綱吉有些緊張。

 

「我說過我曾經和你一樣,想要尋找我的仇人,你還記得吧?」阿勞迪用一種描述著無關緊要事情的聲調說,不帶著任何一絲情感波動,「我說的,是殺了我母親的人,不,應該說當時的我是這麼認為的。」

 

綱吉瞪大雙眼,他並未想過阿勞迪的仇人是殺害他母親的人,但回顧過去阿勞迪對他說的話,阿勞迪曾告訴他在南義大利的故鄉已經沒有親人,所以絲毫不懷念故土,或許就是這個原因,他的家人都已經死去了。

 

「或許是因為年紀的關係,當時對於事情發生的記憶非常模糊,但我還記得看到幾個男人出現在我母親死後的現場,翻箱倒櫃到處尋找某個東西,然後他們發現了我,他們用德語喊著什麼,但有個人喊出了我的名字,我想,會知道我的名字恐怕是因為他們是我父親的同袍,總之,我並沒有等他們追上就逃跑了。」阿勞迪描述著好像是別人的故事,然後彎起嘴角,彷彿覺得這件事情很可笑一樣,綱吉不懂為什麼他會有這種反應,因為這聽起來似乎是個悲傷的回憶,如果是自己的話絕對無法像阿勞迪那樣侃侃而談,「我母親偶爾會幫忙藏匿一些重要的東西,我不知道那些是什麼,但她總是說因為我父親是個身兼重要職務的軍人,而他認識的那些朋友也都是一些權力龐大的軍官,被看見後,為了避免被抓回去,我認為自己沒辦法繼續待在故鄉的城鎮上,同時又想要知道對方的身分,所以我進入地下情報組織,剛好這差事能夠養活我。」

 

「於是就成為了情報工作者嗎?」

 

「是啊,意外適合這個工作,那些人教我隱藏身分、躲避他人追蹤的方法,這對當時想要避開敵人的我來說是最需要的能力,我認為只有這樣我才能夠生存。」阿勞迪覺得自己這種讓人看不出情感的冷酷態度恐怕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逐漸融入他的人格之中,他習慣了遮掩自己的想法,也討厭無謂的情感交流,直到現在已經無法改變。

 

「阿勞迪…感覺好辛苦…從這麼小的時候就開始獨自工作……」

 

「在這裡是很普通的事情,流離失所而無法存活的孩子也很多。」阿勞迪看了一眼綱吉,「或許你的世界和我的不同吧。」那句話令綱吉意識到阿勞迪其實對自己隱瞞的事情有了猜想,只是阿勞迪希望綱吉能夠親口對他坦白,所以才願意告訴綱吉關於他的過去來交換綱吉的秘密。

 

「後來,我打聽到仇人的所在,當時對方已經成為上級軍官,非常難接近,雖然庫薩卡認為整個行動非常危險而想阻止我,但我還是找到對方,殺了他。」阿勞迪闔上雙眼。

 

綱吉此刻的心臟跳得飛快,他將阿勞迪的經歷套上自己的情況,他不確定當自己真的殺死伊凡柯夫並改變未來的時候,是否還能夠保持冷靜,他一直對於殺害他人懷抱恐懼,只能不斷說服自己這是必要的,但還是很懼怕親手殺死某人的想法。

 

「但是,事情過去了大約三年吧,我因為情報的工作以新的身分再次回到南義大利,卻聽說我母親的事件找到了真兇,懷著一絲好奇去詢問後才知道事情並非我所認為的那樣。」

 

「所、所以兇手並不是……?」

 

「哼,只是普通的竊盜而已,我母親總會拿到來自我父親寄來的大筆金錢,父親是死於戰爭,城鎮中的人聽說這件事情後便盯上這筆錢財,趁著她只有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殺了她,搜刮所有的錢財一走了之。」阿勞迪用手輕輕遮住自己的雙眼,現在想到這件事情還覺得可笑,語調充滿自嘲,還有一絲對自己的憤怒,「那個軍官只是來回收母親藏起來的重要機密,他們大概是無意間看見了我,想把我一起帶走。」

 

綱吉的臉色有些蒼白,面對這事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但阿勞迪冷漠的表情看起來已經不再為此有情緒波動,口吻很平靜,態度也像是談著已經淡忘的往事一般,讓綱吉打從心底慶幸這並沒有在阿勞迪身上殘留下不可回復的傷害。

 

「所以…薇絲卡小姐也知道你過去發生的事情嗎?」

 

「她和庫薩卡都知道,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就是了,畢竟我們曾經同屬一個情報組織,而所有關於我認定是仇人的情報就來源自組織。」

 

回想起那個夜晚他偷聽到阿勞迪和薇絲卡的對話,當時綱吉還有些不明白兩人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現在稍稍明白了為什麼薇絲卡會這樣擔心他們的行動,希望阿勞迪可以帶著綱吉回到西西里稍稍冷靜一段時間。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阿勞迪,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過去。』

『你是個強大的人,所以你認為那個少年也能夠和你一樣,接納自己的錯誤、擺脫過去的陰影,你或許對自己的過去毫無眷戀,但別忘了,他和你不是同樣的人。』

 

綱吉垂下頭,握緊雙手。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他一直深深相信自己所做的判斷不會有錯,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聽了阿勞迪說的那些事情後他覺得很害怕,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力。

萬一自己認定的事實其實是錯誤的,該怎麼辦?

萬一殺了伊凡柯夫也不能改變未來?

 

「阿、阿勞迪知道這些事情後,是怎麼……」

 

「當時的我還很年輕,沒有確切的證據卻一廂情願認定殺害我母親的人,即便是充滿汙點的過去,我也沒打算要為此而懊悔,但它成為我的一部分,我也無法再回到原本的生活。」阿勞迪說,他望著綱吉充滿恐懼的表情,發現薇絲卡對綱吉的觀察竟比自己更細微,綱吉大概沒辦法像自己這樣將錯誤丟棄,綱吉的話肯定會揹負著一輩子的懊悔,「我讓自己再也不要受情感的控制,我不懂與人產生聯繫的方法,是因為我知道那會使我失去理智,失去判斷力,所以我疏遠人,只有準確無誤的情報才能指引行動——情報中如果參入感情就會導致災難。」

 

面對這沉重的事實,他們沉默了許久,沒有人開口說話。

直到綱吉重新握緊雙手,他的表情看起來做好了心理準備,從他詢問阿勞迪過往的事情時他就做好打算要把自己的一切全盤托出,當阿勞迪告訴喬托願意承擔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時,綱吉就認為自己應該回報這份信任,阿勞迪有權利知道一切。

 

「阿勞迪或許不會相信,或許會覺得是天方夜譚,」綱吉感覺得到阿勞迪在等待他說話,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是來自於未來的人,距離這個時空大約兩百年後的世界,屬於彭哥列十代的時空——我在那裡繼承了首領的位置。」

 

「彭哥列十代…這麼說,你算是喬托的血親了。」阿勞迪並沒有很震驚,反而只是冷靜地分析了狀況,綱吉想他大概早已經有所猜測,只是這太過荒唐而無法說出口,「那麼你所指的同伴們,也就是你的守護者嗎?擁有彭哥列指環的那些人。」

 

綱吉點點頭,阿勞迪快速進入狀況的態度反而使他有些難以啟齒,「我不是故意要隱瞞的,我也是自從恢復記憶後才逐漸想起這些事情,不知道該怎麼說明……但是,我知道的是,安布洛斯計畫到未來的時空發展出一種新型武器,非常強大而且致命,我作為首領…沒有察覺到危險,部下曾提議我應該早一點消滅他們……但我卻因為心軟而沒有動手,結果,他們主動發動攻擊,大多數的同伴因為那次戰鬥而喪生…大家都…分散、或者死去了,他們是為了讓我有逃走的時間,一切都是我害的…所以我必須……」

 

綱吉說到一半時雙眼中溢出淚水,他本來打算冷靜地說完這些事情,卻還是沒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崩潰,仔細想想,他從沒跟任何人直接談談這件事,喬托雖然好像察覺了他的心事,但他們沒有談過,這是第一次他這樣清楚地說出自己心中最恐懼的記憶以及後悔。

當他宣洩出那些情緒時,就像是潰堤般無法收回。

 

「…恢復記憶以後,我覺得我一定要殺死伊凡柯夫和安布洛斯,我不能讓它們有任何可能性繼續發展安布洛斯計畫……我的同伴在送我來之前給了我很多資訊,包括斯佩德、阿勞迪還有安布洛斯的事情……所以我…無論如何都必須成功。」

 

看到綱吉顫抖的雙唇以及蒼白的臉色,阿勞迪明白喪生的同伴對綱吉的重要性,也明白為什麼綱吉會如此失去理智想要殺死伊凡柯夫的理由。

 

「如果按你的想法找到俄羅斯黑手黨的協助者,你打算怎麼做?」

 

「我…本來不想牽連彭哥列的人…因為我知道俄羅斯黑手黨在這個時空還很強大,而彭哥列才剛剛發展起來,現在的彭哥列還不足以對抗俄羅斯黑手黨……所以我想找到潛入的機會,只要能夠潛入,以我擁有的火焰力量或許有機會殺死安布洛斯。」

 

「但是即便是根據現在的情報,我也沒有關於安布洛斯的消息,你確定他真的受到伊凡柯夫的援助留在俄羅斯黑手黨嗎?」

 

「不、不會錯的!」綱吉說,但他這次聽起來沒有以前那樣篤定,「我有信件…他們通信的證據,伊凡柯夫給他的資金援助還有他們研究成果的往來…是里包恩給我的…」

 

「既然你手上有這些,回去把那些信給薇絲卡看一下吧,她認得伊凡柯夫的筆跡。」

 

「但薇絲卡小姐要是看到這些資料,發現我是從未來——」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須證明自己相信的一切是正確的,那麼就只有這個方法。你不是想做嗎?你認為只有這樣才能夠改變未來,既然決定了,就不用顧慮那些小事。」阿勞迪說,而那強硬的言詞說服了綱吉,確實,他得到的歷史資料與阿勞迪目前所蒐集到的情報總有落差,綱吉懷疑過是因為對方太擅長藏匿,又或者阿勞迪漏掉了什麼,但這終究是自己的猜想。

 

綱吉沒想過將這件事情說出來可以得到贊同和幫助,因為喬托是那樣溫柔穩重的人,綱吉知道對方不可能支持自己做這種危險的事情,他必須要殺死自己的敵人,總想保護他不受傷害的喬托不會允許他殺人,所以綱吉一直不敢對誰說。

 

就連綱吉都覺得自己要做的事情既醜惡又自私,完全不值得自豪,但阿勞迪接納了他的想法,沒有批判他,儘管知道他一心只想為同伴們復仇卻還是替他想了方法,如果薇絲卡可以確認伊凡柯夫的筆跡,那麼也能間接證實綱吉的想法是正確的,這比起綱吉自己一個人苦惱思考對策來得有效率多了。

 

「阿勞迪…不會覺得我很自私嗎?」綱吉低頭說,他一直很怕阿勞迪知道自己的過去後會輕視自己,「為了改變自己的未來,我利用喬托還有你,用彭哥列來完成自己的私慾…而且還是為了殺掉安布洛斯這種事情…這很可能改變了大家本來的生活……」

 

本來的歷史並不是這樣的,在綱吉所知道的歷史中,阿勞迪並不需要與俄羅斯黑手黨敵對。

然而現在,阿勞迪的數名部下失去下落,這或許都是因為自己。

 

「綱吉。」阿勞迪輕聲呼喚他的名字,吻上那發白而冰冷的雙唇,綱吉顫抖的身體因此而稍稍平靜,阿勞迪的手指輕撫過綱吉的臉頰,唇舌溫熱的觸感讓帶著淚水苦味的吻變得甜美,喚起愉悅的舒適感。

 

「我說過,我不介意被你利用,而我做的事情也是因為我想親手逮住安布洛斯以及拿回彭哥列指環。」阿勞迪的聲音很溫柔,讓綱吉的雙頰發燙,他注視著那雙深邃而美麗的淺色眼眸,感覺自己彷彿會被吸入其中。

 

「但是,你之前說會接下俄羅斯的任務是因為我。」

 

「是啊,因為你說想拿回指環,但也因為我想追查安布洛斯。」阿勞迪微笑,綱吉覺得對方笑起來的模樣總能讓他停止呼吸,他沒有見過像阿勞迪這麼好看的人,「讓人潛入俄羅斯黑手黨是我的指示,他們所有人也是遵從自己的意志做這份工作,綱吉,不管我們身上發生什麼都與你無關,我們在這個時代活著,所以認為這一切是因你而改變就太傲慢了。」

 

「……我知道了。」

 

「明天一早就回去,不早一點把懷疑的事情釐清,你只會越來越困惑,至於斯佩德的事情就交給我吧,我會想辦法跟他取得聯繫,讓他成為協助者。」阿勞迪冷淡地說,聽起來不是很情願,綱吉有種感覺,阿勞迪不怎麼喜歡斯佩德,畢竟他們之前互相為敵,幾乎能想像他們未來成為同伴後差勁的關係,這麼說來,阿勞迪和喬托的關係也稱不上好就是了,像這樣一個幾乎跟誰都處不來的人,卻對自己特別寬容、寵溺,綱吉有種小小的自豪感。

 

「綱吉,」這時候阿勞迪又突然輕喚他的名字,綱吉還沒來得及回應,就已經被輕輕壓入沙發之中,他手中已經喝完的紅酒杯也被阿勞迪取下放在桌上,「今天晚上陪我一會兒吧,反正你也沒事,而我今晚也無法工作。」

 

「唔。」綱吉很快明白對方指的是什麼,他的腦袋一片空白,身體卻不安地縮成了一團,但阿勞迪並沒有因此而退開,吻落在綱吉的頸部,「這、這樣真的好嗎?我……我不……」

 

「你當然也可以拒絕,我不會做你討厭的事情。」

 

「啊、可是……」綱吉有點生氣,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也不討厭,阿勞迪肯定是故意這麼說的,知道他沒辦法拒絕這件事情,而且綱吉也想彌補之前欺騙阿勞迪的事情,如果可以,他想要完整地、懷抱著純然愛慕的心情來做這件事情,想要更明確感受對方。

 

「可以嗎?」

面對阿勞迪的問句,綱吉輕輕抬起雙手環住那寬大的肩膀,稍稍撐起背部讓自己吻上阿勞迪的下唇,他稍稍舒緩僵硬的雙腳溫順地接納阿勞迪的身軀,表現出他的意願,而那讓阿勞迪露出滿意的微笑,他們的身體也緊緊相貼,呼出的氣息中充滿曖昧。

 

綱吉覺得在他們坦承了彼此的祕密後,橫在他們之間的隔閡也隨著熱度溶解。

當他們的身軀交疊,綱吉懷抱著一份他一直不願意去思考的願望,如果真的有一天他能夠完成所有的事情並改變未來的時空,他希望到時候的自己還能夠被允許留在這個男人的身邊。

到了那時,他可以放下過去,向對方坦白自己內心懷抱的所有感情。

也許他就有勇氣選擇與阿勞迪在一起。

 

 

 

 

 

 

 

 

隔天,綱吉和阿勞迪在趕了半天的路程後好不容易才回到莫斯科的基地,卻發現薇絲卡並沒有如想像中留守在這裡,只有幾個部下還在處理著工作,就他們所說,薇絲卡在接收一則情報後匆忙出去了,說是有非常緊急的事情,留守的其他部下們也看不懂那份情報,因為那是使用獨有的暗號書寫而成,只有阿勞迪以及從阿勞迪這邊了解暗號構成的薇絲卡能夠閱讀。

 

阿勞迪一開始並不以為意,對於薇絲卡的行動他從來不過問,即便是在他們同在一個情報組織共同工作的時期,薇絲卡也是可以冷靜判斷情勢而行動的人,他、庫薩卡以及薇絲卡都有著類似的性格與行動準則,因此他們也尊重彼此的判斷。

 

但是,他還是在綱吉面露擔憂的催促下稍稍看了一眼部下遞來的那份電報。

艱深難懂的文字讓綱吉皺眉,但阿勞迪的眼睛才接觸到上半部份的時候,臉色就突然變了,綱吉能察覺到其中不安穩的氣息。

 

「薇絲卡什麼時候出去的?」阿勞迪轉頭問那些驚愕的部下,「出去時有帶著什麼嗎?」

 

「只帶上了一把防身用的槍枝,其他什麼也沒吩咐,大約是您出門後沒有多久就離開的。」部下慌張地說,就算是他們也能看出阿勞迪表情所代表的意義,那肯定不是一件好事,「請、請問發生了什麼嗎?薇絲卡小姐出門的時候要我們不需要驚動您——」

 

「她也一樣…碰到感情的事情就無法冷靜。」阿勞迪瞇起雙眼,綱吉不懂那句話的意思,但阿勞迪顯得有些心煩意亂,「現在不能夠出去打探,只會正中對方下懷……」

阿勞迪開始邁大步往自己的書房去,沒有對綱吉多做解釋,綱吉則主動跟上了阿勞迪。

 

「發生什麼事情了?薇絲卡小姐去了危險的地方?」

 

「這,是個假訊息。」阿勞迪將手中的電報揮了揮,然後扔在綱吉手中,「由於我們傳訊的方式很可能會洩漏或者被破解,所以我讓他們必須使用特別的語句——而這封沒有,代表這是有人偽造的,那些人抓住了我的人。」

 

「所以阿勞迪看一眼就知道……那,難道薇絲卡小姐並沒有看出來嗎?」

 

「我並沒有特別對她說這件事情,是我的疏忽。」阿勞迪咬牙切齒的模樣顯出他的懊惱,對於薇絲卡的安心導致他忽略了這種可能性,那就是薇絲卡也會因為自己的感情而疏忽大意,她一直是值得尊敬的情報處理者,但那是在她獲得一段感情之前,「每個人都一樣…真是…愚蠢。」

 

阿勞迪的語調聽起來卻不像責罵,反而更像一種自嘲。

因為他也是最近才知道那種能夠攪亂理智的感覺,那種將一切自以為可以掌控的東西全都攪混,腦中什麼也不剩只留下衝動的那種想法——當綱吉做出傻事,讓阿勞迪以為會失去他的時候,阿勞迪明白了為什麼有些人會在關鍵時刻犯下愚蠢的錯誤。

 

「綱吉,我接下來必須要利用斯佩德,你能夠想辦法盡快找到他嗎?」

 

「咦?但……」綱吉愣了一下,斯佩德才剛剛離開並說會再來聯繫他們,那不知道是何時,綱吉也不確定有沒有手段能夠連繫到對方,然而現在不是說喪氣話的時候,「我知道了,我讓保羅去嘗試看看,有結果的話我會立刻告訴你!」

 

綱吉說完那句話後就打算要去找自己的部下,但在轉身前被阿勞迪拉住。

 

「這次的事情會有些危險。」阿勞迪說,淺色的藍眸中透出一道冷酷的光芒,「很可能會與伊凡柯夫再次碰面也不一定,我還不確定設下這陷阱的人是誰,但和俄羅斯黑手黨交手似乎是無法避免的結果。」

 

也不是沒有想過就這樣直接回到西西里,丟下薇絲卡,保全大部份的人回到西西里也是一種選擇,但對阿勞迪來說這個選擇無疑只是逃避,何況就算撤退也不代表他們能夠全身而退,當薇絲卡被敵人帶走的同時,這方的情報也會洩漏,即便薇絲卡可以不吐露任何情報,也代表著他們要捨棄同伴——除非到萬不得已,阿勞迪不願意這麼做。

 

綱吉也不會願意就此撤退,知道綱吉的過往後阿勞迪也清楚綱吉不可能乖乖離開俄羅斯,所以他也決定不論結果如何,都會協助綱吉完成他的願望。

 

「那正如我所願。」綱吉堅定的回答讓阿勞迪有些訝異。

看著那雙褐色的眼眸透出明亮的光輝,沒有半分猶豫或害怕,最終那化作一個微笑,「何況,我也無法丟下夥伴不管,薇絲卡小姐幫助過我的性命,我必須盡我所能。」

 

阿勞迪鬆開綱吉的手臂,他覺得綱吉現在比之前能控制情緒了,也許是他們把話說開的關係,綱吉也開始審視自己那些魯莽的行動,改用比較穩重的方式去尋找自己的答案。

要辨別伊凡柯夫寫給安部洛斯的信件是不是真的,必須先把薇絲卡帶回來才行。

 

「但是薇絲卡小姐是為什麼跑出去的?暗號上寫了什麼緊急的事情嗎?」

 

「這是關於伊凡柯夫的情報,有人打算暗殺他,而且還是在他隱密的私人行程中,捏造情報的人恐怕也是俄羅斯黑手黨內部的某個可以接觸到伊凡柯夫的人,所以薇絲卡為了要通知那個男人才跑出去的。」

 

「為什麼…薇絲卡小姐要冒險通知那個人…就好像……」

 

阿勞迪想要對綱吉解釋這件事情的時候,突然大門傳來了沉重的敲門聲,這讓所有人都緊繃起來,因為這裡不會有訪客,在這個地方他們並沒有跟城鎮的人有所來往,當那聲音抨抨敲個不停時,阿勞迪和綱吉一同回到大門之前,部下們全都熟練地舉起手邊可以觸及的武器,沒有半點驚慌,這讓綱吉顯得有些手足無措,阿勞迪將綱吉拉到身後,暗示一個部下上前開門。

 

所有在場的人都做好攻擊的姿態,若是進門的人打算一開始就發動攻擊,他們也有所準備。

但當門被拉開的時候,進來的訪客卻讓眾人大吃一驚,更令綱吉屏住了呼吸。

 

因為,他日夜都渴望尋找的仇人就在自己的眼前,站在那裡,毫不懼怕地望著所有手持武器的凶神惡煞,儘管那男人對於踏入這個不歡迎他的地方沒有懷抱絲毫恐懼,表情卻也不明朗。

若不是阿勞迪按住綱吉的肩膀,綱吉差點沒能抑制自己。

他必須深呼吸才能夠克制自己滿溢而出的憤怒,但伊凡柯夫只是冷冷掃了他一眼,完全沒有把綱吉放在眼底,但他還是認出了綱吉是曾經攻擊他的刺客。

 

「你為什麼到這裡來,多爾斯德。」阿勞迪冷冷地問,他沒有失去冷靜,也不非常驚訝這個男人會突然出現,綱吉覺得阿勞迪好像預期伊凡柯夫會跑來,「這麼快你就收到消息了嗎?」

 

「哼,我聽她說過你還有那魯莽的小夥子,」伊凡柯夫慵懶地望了綱吉一眼,「我掌握所有莫斯科的情報,你真以為我不曉得你們有人偷偷在打探協助者的事情嗎?有人在嘗試聯繫我們內部的人,而對象是彭哥列,循著線索很容易就找到這裡了,你們該更小心一點。」

 

「什……」綱吉驚訝地張開了嘴,說不出半句話來,他沒想到自己尋找協助者的行動竟不只洩漏給阿勞迪,連俄羅斯黑手黨也知道。

 

「我對彭哥列這種小家族搞什麼花樣沒興趣,反正在我的地盤上也成不了氣候,我想的話隨手就能夠把你們捏死,所以沒特別理會,那邊的小鬼也一樣,稚嫩的暗殺是動不了我的,不想惹禍上身就最好別再做同樣的蠢事。」伊凡柯夫揮揮手讓幾個部下走進來,儘管沒有要開戰的打算,但那冰冷而肅殺的氣勢明顯和溫和的彭哥列不同,變得寒冷的空氣甚至讓綱吉有些恐懼,「——但是,我底下的人因此出事我就無法忍耐。」

 

「你是想說這是我們造成的嗎?」阿勞迪的氣勢卻也不輸給伊凡柯夫,他的態度沒有因為伊凡柯夫的大陣仗而動搖,平靜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所以,你並沒有帶走薇絲卡。」

 

「不,」伊凡柯夫說到這裡時,本來平靜的臉部線條開始顫抖起來,深灰色的雙眼中有著混濁的憤怒,「不是我,我懷疑是想利用她來對付我的那些人,維克托或者安德魯其中一人,該死的雜碎,我早該在他們還沒能這樣囂張之前把他們都給殺了。」絲毫不顧念舊情的說法讓綱吉身體微微打顫,但他也很好奇對方為什麼會如此生氣,明明薇絲卡失蹤對俄羅斯黑手黨來說應該算不上什麼重要的事情。

 

「所以你來找我們是為了什麼?你和薇絲卡小姐…到底……」綱吉想也沒想便說出他的困惑,這或許是他現在最搞不清楚的,但阿勞迪好像已經知道了他不曉得的事情。

 

「阿勞迪,還有澤田綱吉,對吧?」伊凡柯夫再次確認他們的名字,儘管還有著不可一世的傲慢,但那冰冷的雙眼中映出兩人的身影,「我需要你們的合作,我會給你們協助,也會把軍隊借給你們,條件是替我把薇絲卡給帶回來。」

 

 

Tbc

作者廢話:

薇絲卡就是在前幾篇中有提到的伊凡柯夫的情人啦。

雖然好像在很早之前就有人猜到了XD

 

綱吉會深深相信自己得到的情報,是因為這情報來源自他信任的人,但其實任何事情都可能有兩面,當主觀去認定某件事情時,所有手上有的證據、線索似乎都很容易被扭曲成自己想要的那樣,而這常常會帶來不可回復的後果,就像阿勞迪的那樣。

儘管阿勞迪是個可以丟棄過去的人,也有強大的心靈面對自己的錯誤,但綱吉大概就很難。

所以祈禱綱吉可以不要犯下這種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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